叮铃铃!

    三岔口附近的工厂里传出了下班铃声。

    马路上陆续走来了大量工人身影。

    很快,人们嗅到空气中飘荡的诱人香味儿,下意识踅摸着香味源头。

    自然而然的,不多时就纷纷围拢到了杨沛东的摊位跟前儿。

    “这味儿弄的不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炖了一桶肉搁这儿卖呢,四毛五一斤……得,权当吃肉解馋了,给我称一斤!”

    “哥们儿,还认识我不,这几天都买你两回煮花生了,今儿个着急回家,先给我过称呗?”

    “嘿,你可真不见外!大中午的谁不着急回家啊,麻溜的,后边排队去!”

    “闻着真挺香的,那我也来一斤尝尝。”

    “……”

    围上来的人有熟客,也有看到摊子前人多上来凑热闹的,纷纷扬着手里的钱,招呼杨沛东过称打包。

    杨沛东手拿笊篱,几乎是不停的捞花生、过称、包好,然后收钱。

    而随着水桶里的煮花生越来越少,摊位前的顾客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一波人离开,几乎立刻就有人再次围上来。

    这景象别说老麦头跟李前进眼馋了,就连其他摊贩也艳羡不已,恨不得取代杨沛东,成为在那里卖煮花生的摊主。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之所以杨沛东的买卖能那么火爆,是人家有真手艺,煮出来的花生香味诱人,跟斜对面侯三很是清冷的摊位完全是两种不同档次。

    因此考虑到自身没有这水平,也就不敢轻易的模仿,学杨沛东煮花生摆摊售卖。

    时间在忙碌中很快过去。

    马路上还有很多下班的工人没走完,杨沛东带出来的两桶五香花生已经售卖了个干干净净。

    “小杨,你这煮花生的汤卖不?反正你家里有的是,干脆这些匀给我得了。”

    一个卖茶叶蛋的摊贩,此刻瞅准机会,跑去锔锅盆的摊位那儿借来一个印着牡丹花的搪瓷盆,想要买下桶里已经捞净的汤水。

    显然,他是打算把这些汤水带回去煮茶叶蛋,以后就当老汤用了。

    “抱歉了您呐,我调配这汤花的材料钱,说实话一点不比煮花生便宜,这个可不能卖,下回煮花生还得接着用呢!”

    杨沛东平静解释道,继续收拾着摊位上的物品,准备收摊回家。

    其实他每次在家煮完花生,老汤都盛出来倒进单独的铁皮水桶里,以便下次再用。

    而他带出来的只有一小部分,且到了这里后另外又添加了井水,因此卖完剩下的一般都在没人的地方倒掉,不会再带回去。

    但即使倒掉,也不能卖给其他摊贩,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杨沛东深谙其中道理。

    卖茶叶蛋的摊贩算盘落空,有些失落的干笑着转身离开了。

    “小杨,咱可说好了哈,等你决定搞批发的时候,我第一个参与,跟你合作!”

    老麦头递上来烟卷儿,再次表态道。

    “可以,不过得等我租了房子,才有条件搞批发,这你知道的。”

    “小杨要租房子?那这事该找我啊!”

    旁边卖青菜的李前进也凑了上来,听完后立刻插了一句,见杨沛东跟老麦头都看向他,连忙又补充道:

    “不是我吹牛,搁前门楼子附近这片儿,你想要租什么样的房子,我肯定能帮你踅摸到!”

    “那敢情好!”

    杨沛东心里一动,试着问道:“房租这块儿只要别太出格,都没问题,重要的是环境安静,我这买卖需要占用场地,所以最好是独门独院,你现在知道哪儿有这种地界儿吗?”

    “这个嘛……容我想想。”

    李前进听完微微沉吟,很快猛的一拍手,道:“得,还真让我想到一处,按你说的条件应该靠谱,不过就有一点,它不是独门独院儿。

    里面还住着个捡破烂的老头,但环境绝对安静,院子也足够大,那老头据说没什么亲人,一直想招个合适的住户,给院儿里添点人气,如果你觉得行,那我待会儿收了摊就能带你过去找那老头谈谈!”

    杨沛东听完面露沉吟,缓缓道:“老李,照你这么说,那老头的房子一直空着没租出去,是不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嗯……”

    李前进略作迟疑,正想开口,旁边老麦头接过了话茬,脸上露出不屑神色。

    “快得了吧,我知道老李说的是谁的院子了,小杨,甭听他瞎白活,就姓宋那老头儿,脾气怪着呢!

    这人谁不知道啊,纯碎一狗脾气,一言不合就翻脸,平时还爱发酒疯,就这号人,你说谁稀得搁他那儿常住!”

    “……”

    杨沛东微皱起了眉头,带着审视意味看向李前进。

    “咳,也不能这么说,老宋头脾气是有点怪,但那都是前几年被当成‘运动员’闹得,其实吧,也没外面人传的那么邪乎。

    主要是什么呢,就小杨你提的租房要求,搁咱前门楼子这片儿,还真只有老宋头那儿最合适。”

    李前进苦笑着解释道。

    杨沛东暗自思忖,很快决定了下午去找那个老宋头聊聊,视情况而定。

    要知道这年头的四九城,住房才是最严峻的现实问题。

    数十万知青返城,以及很多从外地调迁回来的人口涌入城内,而基建方面这时候还没开始发展,导致房子根本不够住的。

    像杨沛东家一样,很多家庭都是老中青三代挤在一起居住,都已经成了习惯。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租独门独院的房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李前进提到的老宋头虽然脾气有些怪,但杨沛东还是打算去了解下具体情况。

    “行吧,你给我个地址,下午两点左右,咱们一起过去趟。”

    “得嘞!”

    “……”

    李前进说出了老宋头家的地址,位于南新华街上,距离西打磨厂胡同倒也不远。

    南新华街把打磨厂胡同一分为二,因此这才有了东、西打磨厂胡同一说。

    杨沛东收好摊儿,骑上自行车离开了三岔口。

    今天收摊比较早,这个点母亲应该也还没吃午饭。

    于是回家路上,他从饭馆买了两份肉丝焖饼,挂在车梁上返回了大杂院。

    “妈,我回来了!”

    “今儿个回来这么早?这就……都卖光了?”

    母亲刘玉梅从屋里走出来,看着两个空空的水桶,脸上露出惊喜神色。

    “嗯,先吃饭吧,待会儿我还要出去一趟,早点吃完先把傍晚要卖的花生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