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低头,盯着那支带着露水的桃花。

    距离云骑出征,到打了胜仗返回罗浮,已经过去了很久。

    历经四季更替,如今,早已不是春天。

    镜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她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拿着尚未送出的木匣,继续道:

    “如今,罗浮入了秋,此物……倒也显得不合时宜了,若是你不喜——”

    “谢谢。”

    羡鱼打断镜流的未尽之语,主动从对方手中拿过木匣,对着尚未反应过来的剑首,笑着说:

    “我很喜欢。”

    他注视着尚未反应过来的镜流,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很喜欢。”

    爱意没有随着时间推移消磨殆尽。

    反倒让对方变得更加主动。

    羡鱼知道,能从战场上,将此物保存完好,直至带回罗浮,一定很不容易。

    他无法拒绝这一份特殊的礼物。

    羡鱼与景元是朋友,时常能听见他提起战场上的种种经历。

    战场上条件一般,比不得罗浮。

    忙起来时,三餐极度精简,只来得及用营养液充饥。

    营养归营养,只是味道不怎么样,平日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除了简陋的生活条件外,还有难缠的敌人。

    敌人可不分什么白天和黑夜,有时云骑忙碌一整天,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敌人又卷土重来。

    他们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匆忙喝些补充体力的营养液,爆出一句仙舟粗口,再次拿起武器和敌人对砍。

    而镜流,与其他普通云骑不同,她需要与同僚们开会,听着他们商议接下来的战术。

    她只会更加繁忙、更加疲惫。

    哪怕是被人称赞、信赖的剑首,也是会累的。

    但对方仍会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拿出玉兆拍下照片与羡鱼分享,为他折下那枝花,并一路精心保存着,直至回到罗浮。

    一定很辛苦吧。

    若不是为了最快将这份礼物送到他手上,镜流也不至于显露出疲态。

    而对着这样一份耗尽心思的礼物,羡鱼很难不动容。

    羡鱼低头看了眼匣中的花枝,将木匣盖上。

    镜流见他收下后,轻声道:

    “你喜欢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太卜司吧。”

    “哪儿有收了别人的礼,就把人晾着的道理呢?”

    羡鱼轻笑着摇头,他问镜流:“我不懂你们云骑的规矩,你等下还需要回去述职吗?”

    镜流听到这个问题后,下意识摇了摇头,说:

    “今日抵达罗浮的云骑休假一天,明日再回营地报道。”

    见镜流无事后,羡鱼对她说:

    “那就劳烦剑首大人,陪我去吃些东西吧。”

    羡鱼看着那双红瞳绽出更热烈的光彩,继续道:

    “吃些甜食?如何?”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吃过饭,选择了镜流喝过酒后最爱吃的甜品。

    镜流点了点头,她轻勾嘴角,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骤然冷了下来。

    她问:“太卜司那边怎么办?”

    羡鱼心道,当然是翘班啊。

    但他如果实话实说,镜流只会感到愧疚,然后催他去上班吧?

    他想了想,说:

    “我如今在书库工作,平日里很清闲,只是摸一会儿鱼,不会有人发现的。”

    镜流还能说些什么呢?

    若是换作其他云骑,敢说出这样的话,怕是要接她一剑。

    但对着欣然接受礼物后,邀请自己的羡鱼,镜流只得同意。

    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大可以放松一下。

    镜流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刻意拖长语调:

    “工作不认真,该罚。”

    羡鱼顺着对方说道:

    “那就拜托剑首大人网开一面,走吧,一起去吃些好吃的。”

    镜流跟着羡鱼,来到一家甜品店。

    如今正值工作日的工作时间,隔着玻璃,看到店内只有寥寥几人。

    镜流抬头扫了眼甜品店的名字,对羡鱼说:

    “我听白珩提起过这家店,是她朋友开的。”

    羡鱼:“……啊,不愧是白珩。”

    他一时间大受震撼。

    白珩,怎么哪儿都有你的朋友啊!罗浮海王非你莫属!

    两人进店后,羡鱼迅速掏出玉兆,点开付款页面递给收银员,转头对镜流说:

    “这次我请客,贿赂一下剑首大人,可千万不要把我摸鱼的事情说出去啊。”

    镜流双手环胸,轻哼一声,故作冷淡道:“看你表现。”

    她看着价目表,只点了一个最便宜的甜品。

    羡鱼有些迟疑。

    之前镜流和白珩喝完酒后,总会点一大桌甜品。

    这次镜流只点了一个……估计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吧。

    羡鱼不理解,只得将店里的招牌甜品点了个遍。

    一旁的镜流欲言又止,她在心里计算出花销,掏出玉兆给羡鱼转账。

    等收银员收完款,再次把玉兆递到羡鱼手上,他看到镜流的转账后,这才意识到对方如此反常的原因。

    好家伙,这是怕自己花太多钱?

    羡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又不缺钱,自然不会计较一顿甜品的钱。

    羡鱼端着放满甜品的餐盘上,等和镜流落座后,掏出玉兆把钱转了回去。

    他对表情讶异的剑首说:

    “景元可不像你这么客气,他一有机会就会让我请客。”

    除了那笔交了五千年的养老金外,HUa还清点出了自己前世留下的各种资产。

    各类豪宅、歼星舰暂且不说,前世名下十几个度假星球的收益,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是一笔令人瞠目的巨款。

    羡鱼觉得一口气变更十几个星球的所属权,有些太过高调了。

    再加上他没什么安全感,怕哪个星神突然出现在罗浮,于是没有变更所属权,只让HUa找来的负责人转账给他。

    光是一年的利润,就足够他躺平到宇宙走向终末。

    羡鱼突然回想起之前和镜流相处的一些细节。

    例如对方特意借着浮羊奶的由头向他转账,接着又带他去食堂,在提出请客时只点了一道甜品。

    难不成是以为他生活压力太大?怕伤他面子?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帮着分担。

    如果是普通的太卜司卜者,确实住不起自己现在居住的住宅……

    羡鱼心绪复杂,见镜流拿着玉兆,仍是一副想要把钱转回来的模样,他无奈极了,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嗯……算是中了彩票吧,不缺钱。”

    镜流心下松了口气。

    至少在物质上,对方看起来没受什么罪,没有什么负债,不用为生计发愁。

    可是为什么羡鱼会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