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过后,西界的军报才迟迟送进了宫。

    那信差带伤赶路,一刻未曾停过,可即便是这样,也迟了五日。

    庆帝见到军报所写,脸色凝重,当即派李福传唤林奇进宫。

    末了,又觉得不够,便让李福传苏依依一同入宫。

    苏依依不知缘由,带着黄嬷嬷一同前往。

    待进了御书房,庆帝已和林奇商议完毕,林奇为前锋大将军,不日启程前往西陵关。

    虽已安排妥当,庆帝却依旧眉目紧锁,忧心忡忡。

    见了苏依依进来,面露喜色。

    又见她身边跟着的黄嬷嬷,眉眼一沉。

    “一个下人,进来做甚?出去!”

    苏依依正想让黄嬷嬷离开,却见黄嬷嬷走上前,挺直脊梁。

    “皇上恐怕未必愿意让臣女离开。”

    “你说什么?”

    庆帝心情欠佳,脸色阴沉,“朕今日不想与你计较,立刻出去,朕有事找你家主子商量。”

    黄嬷嬷不慌不忙,自脸上扯出几根银针,眉眼瞬间变幻,虽眉目相似,却已经变了个模样。

    庆帝惊得站起,指着黄嬷嬷咬牙切齿大喊:“黄桂芬!!!竟是你!!”

    黄桂芬双手抱拳:“臣女见过皇上,许久不见,皇上依旧还是这般精神。”

    “屁话!”

    庆帝指尖颤抖,气得不轻:“朕派人险些将你老家的祖坟掘了都未曾找到你,没想到你竟躲在苏府!”

    而后恍然大悟:“是了!你怎会不在苏府?可朕当年明明时常出入苏府,为何从未见过你?”

    “你个混账!你竟躲着朕!黄桂芬,你该死!”

    黄桂芬低眉顺耳不言不语。

    苏依依一时茫然:“究竟发生了什么?嬷嬷……你是嬷嬷么?”

    黄桂芬慈眉浅笑:“姑娘放心,老奴还是那个老奴,这是老奴原本面貌,虽样貌不同,但老奴依旧是姑娘的黄嬷嬷。”

    “黄桂芬!”

    庆帝三两步上前,指着黄桂芬的鼻子大骂。

    “你别给朕来这套!”

    “当年西陵关险要,宫变一事朕无人可用,寻了你半年,想让你继续镇守西陵关,却不想你竟敢跟朕玩消失,这一消失便是十余年!”

    “说来自如舟隐退,你便鲜少出现,朕当时未曾登基,便不做他想,待登基后寻你时,便发现你早已不知去向。”

    “你究竟何时变成的黄嬷嬷?为何朕竟一点不曾察觉?”

    苏依依呆呆看着庆帝:“宣伯伯,你莫不是糊涂了,嬷嬷是自小看着娘亲长大的,她……”

    “她放屁!”

    庆帝怒骂:“你娘还虚长她几岁,她怎么看着你娘长大?打娘胎里用千里眼顺风耳陪着吗?”

    苏依依:……

    她震惊且懵的看向黄桂芬。

    黄桂芬爽朗一笑:“我模样确实显老一些,你娘模样显小,我是你娘亲义妹,姓黄名桂芬,我年幼时体弱,父母便给我取了个贱名,原想叫黄丫子,我娘觉得难听,肚里又没多少文墨,便取了个桂芬。”

    说完,看向庆帝:“我知晓你叫姑娘来做什么,但西陵关凶险,且我对玄铁钉更为熟悉,因而我去会更为合适。”

    “姑娘尚未经世事,恐难胜任,由我先去探得缘由,再让姑娘去也不迟。”

    “玄铁钉?”

    苏依依愣住:“如此说来,吉九是嬷嬷派去西界的?只为调查玄铁钉一事?”

    黄桂芬点头:“是,我前几日已经收到九儿来信,她已将西陵关军情告知于我,我猜想军报已经在路上,却不想迟了这么久。”

    “皇上该明白,我镇守西陵关数年,没人比我更为适合,且我曾见过玄铁钉的威力,若是让姑娘去,倒不如我去。”

    庆帝沉眸。

    的确,黄桂芬是孟如舟一手调教,当年胡汀坡一战,她只身前往杀敌数千人,此战过后闻名天下。

    若不是消声灭迹十余年,她战功赫赫恐怕不亚于孟如舟。

    只稍稍思量,庆帝就已经做了决定。

    “也罢,就由你领兵十万,与林奇一同前往,说来你和叶长安也是旧相识,此去联手应更有默契。”

    一提到叶长安,黄桂芬面色微变,沉沉点头:“臣女领命!”

    回去路上,苏依依心事重重。

    黄桂芬自小将她带大,自然明白她心中困惑,便开口解释。

    “那年你娘归隐,我却未婚先孕投靠你娘,你娘为保我名声,将我安排在苏府。”

    “生下九儿后,我亦不愿再回官场,更不愿丢下九儿离开,便留在了苏府做个闲杂的管事嬷嬷。”

    “宫变之后,你爹娘惨死,你又尚且年幼,我更不能走,便一直陪你到现在。如今,也该尽我未尽之责,守护大夏疆土了。”

    苏依依惊讶:“吉九是私生女,那她的父亲……”

    她顿住,见黄桂芬心思深沉,心中有个念头突然间萦绕不去。

    “桂姨,九儿的亲生父亲,不会是叶长安吧?!”

    黄桂芬身形明显一滞,闷声不语。

    苏依依思绪百转,她竟猜对了!

    “那……叶长安他……知道么?”

    黄桂芬摇头:“他怎会知晓?便是我们曾有过肌肤之亲……他也不曾知晓,更何况我生下九儿,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儿。”

    苏依依叹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日后,林奇和黄桂芬作为先锋,带着三十万人马前去西陵关支援。

    国库空虚,且粮草准备亦需要时间,庆帝下旨让二皇子半个月后负责将粮草送至西陵关。

    临行前,谢墨玹曾来道别,二人相对无言,只潦潦说了几句便离开。

    支援西界的大军走后,苏依依整日惶惶难安,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若西厥士兵果真如此英勇,西陵关坚守数月总该支撑不住,为何会迟迟不破?

    此事透着诡异,然她又无法解释为何诡异。

    只担心此战凶险,未必能胜。

    左思右想,越发觉得不对劲,便给鸠鹰传急信,让他来一趟上京。

    苏依依难得传信,何况还是急信,鸠鹰不敢耽误,很快来到苏府。

    一见鸠鹰,苏依依迫不及待发问。

    “你可知西陵关有何异处?西厥兵为何迟迟不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