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

    陈涛和两个跟班,一起回到了京城,给路司長汇报这次考察的情况。

    原则上而言,德国方面很愿意合作,但是因为禁运政策方面的阻碍,目前只能停留在意向性的谈判。

    尽管如此,这个成果也不能算小了。

    毕竟在没有正治因素考量的情况下,货比三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后天?真的吗?!”

    尽管暂时在哥哥调岗一事上没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但离家近二十天的丈夫能回来,还是让程开颜觉得很开心。

    “嗯,一切顺利的话,后天就回东海。”

    陈涛语气异常平淡,似乎一点儿也不为即将见到自己的老婆而高兴。

    程开颜有些郁闷,但还是打起精神,笑问道:“小辉,你想不想我?”

    陈涛嗯了一声:“当然想你和小引。”

    程开颜嘟起了嘴,她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当然是想得到丈夫想她的答案,不包括女儿。

    女儿可以另说嘛!

    但这工作狂丈夫,显然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见程开颜陷入了沉默,陈涛也没什么心思问,干脆道:

    “就这样吧,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

    程开颜还想告诉丈夫、自己得了先进的事,结果“等”字还没说出口,丈夫那边,就已经结束了通话。

    她更郁闷了,但相对而言也没那么难受。

    原因很简单,她再怎么怀疑自己的丈夫,也不会觉得他在京城还有外遇。

    只要没有外遇,一切好说。

    晚八点。

    和隋春凤一起在外面吃完晚餐之后,程开颜回到了家。

    没多久,她就接到了她老爸打来的电话。

    程老登打这个电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陈涛什么时候回来。

    等陈涛一回来,他就开始自己的“托孤计划”。

    “后天啊?我知道了。”

    程老登边在心里算计,边在嘴上叮嘱道:

    “开颜,这段时间,小辉很辛苦,你要多多体谅他,要照顾好他。”

    程开颜更向着爸妈。老登让她配合,那她就会配合;老登让她体谅,那她肯定体谅。

    而具体要怎么体谅,能不能达得到老登想要的效果,那是另一码事。

    至于照顾么,还是拉倒吧!

    但凡有时间,宋运辉都没少做家务、带孩子、买菜做饭这些简单活。

    程开颜则负责逛街、购物以及打麻将之类的辛苦活。

    谁照顾谁啊?

    十二日。

    陈涛回到东海后,立即去找老马召开关于这次考察的情况说明会。

    对于他不经讨论,就去国外考察的事,老马心里、其实是很有意见的。

    但是部里支持,哪怕是他的靠山周司長也支持,那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又不懂技术。

    东海二期工程,他依然是插不上嘴,也插不了。

    而同样搞技术的韩则钢就有话说了:

    “宋厂,德国的技术肯定是不差,但禁运政策应该也会比日本严,能成功吗?另外我们人手不足,如果同时进行两个方案的准备,会很困难。”

    陈涛笑道:“老韩,困难确实不少,但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难,也没那么辛苦。其实我还准备递交第三个方案,我不怕没回报,不怕白白付出,因为就算现在不用德国的技术,随着我们以后的发展不断加快,也一定会用到。我们要用长远的眼光看待问题,不能局限于当下的技术和设备。”

    整个班子的五人中,就只有他两个懂技术。

    因此,马保平和高祥荣二人都没说话。

    韩则钢也没有再说,他还想在谁管码头一事上、得到陈涛的支持。

    刘玉海却突然道:“我同意宋厂的提议,我们这边会抓紧时间准备预算。”

    与德方接洽的权力,此时还在部里,但很快就会以书面的形式下放,让陈涛来具体进行相关的准备。

    暂时也只能是准备。

    等形势明朗了,再进行实质性的谈判。

    是真谈判,而不仅仅只是为了让日方让步。

    毕竟如果没有禁运,外汇方面也允许,谁不想要更先进的技术和设备?

    老马也想要啊!

    他还想在临退休前,再进步一下呢!

    所以今天这个说明会开的很是和谐。

    会上也没谈别的事、比如谁管码头,毕竟这件事与今天的会没关系。

    而老赵和老靳那边,暂时也还没有做好各自的方案。

    这事也急不来。

    会议结束之后,陈涛在方平的陪同下,到一分厂视察,处理各种问题。

    ***

    晚九点半。

    陈涛在办公室里,接到了程开颜的电话:

    “小辉,我刚给爸妈他们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这么快?

    衔接太好了吧!

    我特么刚回东海,就不能让我休息两天?

    陈涛安慰道:“小猫,你别着急,也许他们在朋友家。”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怎么可能还不回家?除非他们三个都去了我哥那里。可我也给我哥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小辉你说,该不会是小引她出了什么事吧?”

    “别瞎说,小引有事,你爸你哥,怎么会不通知我们?不要担心,我半个小时后到家。”

    其实小引真的有事,被同学传染了腮腺炎。

    但程老登没说,就想等外孙女病好后,自己再因为带孩子太过于劳累、而患上心脏病,携大恩以图报。

    所以,他也很清楚、自己对女婿事业上的帮助不大,不然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晚十点,陈涛到家。

    程开颜迎至门口时,电话响了起来。

    陈涛没找好友大寻、也就是寻建祥去看望他们,因此打这通电话的人,是程母。

    但先说话的人,是小引。

    “爸爸~我好想你。”

    “嗯,爸爸也很想小引。”

    陈涛早已心知肚明,于是就跟这丫头聊天、讲故事,一派父慈女孝的温馨,完全没有让她外婆说话的意思。

    程开颜也没插话,就坐在一旁倾听父女两个聊天。

    直到五分钟后,程母再也忍不住了,让小引去休息,亲自跟女婿聊。

    她装的跟真的一样,说怕陈涛担心,所以才没有说小引感染腮腺炎,还住了几天院。

    陈涛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打开免提,对她表示感谢。

    接着程母又说,这两天都是老登陪着小引。

    可小引好了,他却病倒了。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明明很发愁,却继续告诉陈涛,不要太担心,老登的病不严重。

    一家子的戏精!但陈涛并不关心他们这些龙套,他只在乎程开颜这个主角。

    程母挂断电话后,程开颜眼神躲闪:“我想回金州一趟。”

    陈涛很平静:“一起吧!”

    程开颜关心道:“可你明天还要上班。”

    陈涛哂笑一声:“真不要我陪你回去?”

    三堂会审陈世美,如果陈世美不在,这堂怎么升?

    缺席审判?可以,但铡不了陈世美的头啊!

    程开颜怔了一怔,脑袋瓜儿飞速旋转,最后还是没说不要陈涛回金州,只是继续关心道:

    “你明天还要上班,如果回金州,肯定会耽误工作。”

    “收拾东西吧!”

    说完,陈涛不再多言,起身去洗手间。

    看着他的背影,程开颜忽然觉得他很陌生,不禁有些心慌。

    这年头,还没几条高速路。

    走国道从东海去金州,将近五百公里。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在次日清晨就到。

    陈涛当然也不急,反正他才是主角,不等他到场,这场戏不会开演。

    路上,程开颜试图找点儿话题跟他聊,而他非常敷衍。

    程开颜气得不轻,又开始怀疑他出轨。

    反正她是没错的,就算配合演戏骗丈夫,也没错!

    错的是丈夫。如果他愿意知恩图报,提携大舅哥,她又怎么会配合?

    下午一点半。

    金州,程家。

    “爸爸!”

    宋引见到陈涛,立刻笑着扑了上去。

    陈涛抱起这丫头,关心道:

    “小引,感觉怎么样?现在还疼吗?”

    宋引摇了摇头,“一点也不疼了。”

    陈涛笑了笑,边抱着她往沙发走去,边问道:

    “想不想爸爸?想不想去爸爸那里?外公年纪大了,应该好好休养,不能照顾你了。”

    他这番话一出,程家母女同时一惊。但这话很合理,老登为了照顾外孙女都病倒了,那作为好女婿,还能再麻烦他?

    当然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现在,他这女婿难道不该更关心岳父?怎么能想着接女儿去东海生活?

    宋引开心道:“想去!我想陪爸爸妈妈!”

    陈涛哈哈笑道:“如果想跟爸爸在一起,那爸爸以后肯定盯着你写作业,这样你也想?”

    宋引搂着他的脖子,有理有据地说道:

    “爸爸整天工作,才没时间盯着我呢!”

    这丫头……

    以后离婚,陈涛不会让她跟着程开颜。

    程家这个家庭环境,不适合培养人。

    陈涛不急不缓,只要程家母女不急,他也不急,继续陪着女儿说话:

    “既然知道爸爸忙,那以后小引是不是应该自觉些?”

    宋引嗯了一声,把小脑瓜轻轻靠在老爹肩膀上,眼睛却看向自己的老妈和外婆。

    原著中,宋引有一段时期是不亲老爹的。

    但剧中就算周日加班,宋运辉都亲自送女儿去少年宫,父女俩关系极好。

    陈涛目不斜视,伸手去摸女儿的小腮帮子。

    以前上学时,他也有同学得过腮腺炎,但他却从未见过具体什么症状,因此有些好奇。

    当然,宋引已经好了,也看不出什么。

    程开颜这时问:“妈,我爸在哪个医院?我得去看他。”

    “在厂医院。”

    说完,程母接着道:“你们吃过了没?吃饱了再去。”

    “不吃了,这会儿我哪还吃得下呀!”

    程开颜急道:“小辉,咱们快去吧!”

    陈涛微微一笑,抱着女儿站起了来。

    你还笑得出来?

    程母心里十分不爽,但还是劝道:“小引就不用去了吧?”

    陈涛淡淡道:“外公为了照顾小引,都累到住院了,探望事应该的,对不对啊小引?”

    宋引认真道:“嗯,我也要去看外公。”

    程母不再阻拦。

    出了程家的门,陈涛让女儿坐在了副驾,程开颜拿着一些礼品坐在后座。

    而这一路上,陈涛也一直在跟女儿说话。

    厂医院,202病房。

    陈涛进来时,大舅哥正在给老登喂粥。

    要知道,他可不像剧中一样是早上到的,不会这么巧。

    所以在他出门后,程母必然是打过电话。

    算计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了不起了。

    程开颜喊了一声爸,然后坐在床边,眼泪掉了下来。

    程千里则看着他那平步青云的妹夫,眼中又妒又恨。

    显然,就算把他调去东海厂的采购科,他也不会满足。

    在他看来,妹夫东海厂常务副厂长的位子,也该由他去坐。

    陈涛和他对视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对于这种自命不凡但没本事的废物,就是要鄙视他,让他无能狂怒,然后不断犯错,最终走向深渊。

    陈涛一向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这么做其实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毕竟他处理问题,往往会选择解决带来问题的人,只是现在要当好人,得收敛点。

    果然,只是一个眼神,程千里就怒了。

    但戏还是要演,暂时也只能先忍一下。

    老登躺在病床上,笑着安慰哭泣的女儿:

    “不哭,不哭,爸的身体硬着着呢!”

    程千里配合道:“都这样了还硬朗呢?之前我就说了要轮着照顾小引,可你就是不让。现在怎么样呢?直接停工大修。”

    轮着照顾小引?厚颜无耻。

    那句“你还真想给那个姓宋的当保母”才是你的畜生本性。

    听了儿子的话,老登故作不悦道:“就你话多!”

    程开颜哭道:“爸,你也真是的,病了都不告诉我!我不回去了,我留在金州陪你。”

    “没事,爸没事,咳咳~”

    老登安慰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

    程开颜赶紧递水。

    陈涛却无动于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没办法,陈涛手上还抱着小丫头呢!

    总不能像钓鱼佬一样,一旦上鱼,就把孩子扔到一边、拿鱼竿吧?

    当然这种表现,在老登眼里就有些不寻常。

    但也没有办法。

    前戏已经演完,不管陈涛这女婿配不配合,都得把早已备好的正餐端上来,于是他就借口有话要跟陈涛说,让儿子和女儿先离开病房。

    当然,外孙女也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