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从港岛转悠归来的杨巡,有些郁闷,一连两天都没睡好。

    一是因为这次过去没能遇到寻建祥,自然也没能拜访神秘的梁小姐。他俩不在港岛,而是去了美国。

    二是因为对未来的迷茫。

    他不会停下来,但应该往哪里走呢?

    他了解到港岛的核心支柱是金融和房产,但这两样、其实也可以算一样,他玩不起。

    外贸?玩不了。这会儿得走外贸公司,没关系,连门都不知往哪儿走。

    商场?他没钱。

    他当然可以找银行贷款。

    但问题有三:

    一、批发市场有一半股分是萧然的,萧不点头,怎么抵押?

    二、萧然当初贷款,主要是靠抵押自己的其他资产,批发市场的一半股份只是添头,值不了一千万。

    三、就算有一千万,也搞不了商场!

    总而言之,他想求变,他很不满足,他想挣更多的钱,变得更成功,但现实太现实了。

    如果没有机遇,光靠自己是不够的,无论如何,是不够的!

    梁思申对他而言就是很重要的机遇,没有梁思申,他不会那么成功。

    宋运辉觉得雷东宝败于文化程度不够,跟不上时代,难道他就够了么?就能跟得上?

    不要只看到梁思申在资金上的帮助,也要看到她对杨巡思维的改变。

    没有梁思申的提点,杨巡就只能靠自己、摸索前进,或者找个专业团队。

    也未必有用。

    毕竟,同样的建议,梁思申的他肯听,并不等于专业团队的他也肯听。

    说到底,他还是挺喜欢梁思申的嘛!只要梁思申不遗余力的帮助他,最后连人带身家都交到他手上。

    六月二十九日。

    陈涛及他的研究团队,回到了东海。

    接下来一个多月,他搞定日常工作之后,都会去研究所搞催化剂的实验。

    到明年的年初,他不但要拿出研究成果,也得做好规模化生产相关准备。

    至于程家那边,他自然是懒得过去。

    这就让程家人十分恼火!

    都说人死债……呃,法理上确实只要就继承的遗产范围内偿还即可,但情理上绝没有这么容易过关。

    而感情上,曾是程家的女婿的某人,难道不能看在程家出事的份上,过来关心一下?这也太冷漠了!

    就连闵忠生这混蛋,还特意抽空过来慰问、关怀呢!

    真是畜生,以后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程开颜难受极了,老登边怒骂某人,边又逼着她想办法去讨好对方,让她很为难,却又没办法反驳。

    毕竟她也觉得、爸妈如今年事已高,身体不好,而她自己也就在单位混混日子,工资还行关系没有,以后不可能给小侄子搭桥铺路。

    如果能让前夫帮忙,自然是极好的,也是应该的嘛,毕竟孩子无辜,又没有得罪他!

    但这事落到她头上,就让她太为难。

    因为和前夫相处时,她是居于上风,一旦不如意就要跟前夫闹一闹,逼着他哄自己,现在要去求他,这当然很难办。

    八月十二日,晚上。

    老登放下碗,同对面的女儿说道:

    “他可以不来金州,你不能不去找他。最好每个月、甚至是每半个月,你就得去东海看一次你的女儿,你得求他把你再调回东海工作!你不要小引,但跟小引近一点,总没问题吧?”

    其实,从金州到东海来回一趟的花费、很不便宜,但如果不舍得花钱,见面更少,完全断了彼此联系,以后何谈请他照顾自己的孙子?

    因此,老登认为,这些花费是必要的。

    程开颜这段时间内精神上也感觉挺累,想休息一下,但看老登的脸色,又不敢反驳,只好先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反正老登不去,只要不盯着她上车,那她不去东海,就在金州厮混,老登也不知道。

    次日傍晚。

    东海厂研究所,接待室。

    漫长的等待中,程开颜已经有些不耐烦,但没办法,还是只能等着。

    六点一刻,陈涛才在上完厕所之后,走进了接待室。

    程开颜一见到前夫,便首先开口道:“我想小引了。”

    毕竟没弄几次,受到外挂的附带强化忽略不计,生活工作又一团糟,因此她现在已没有之前的光鲜。

    烫着一头卷发,乍看起来还挺时尚,但实际上根本就没花心思护理,乱糟糟的,散发着刺鼻的香味,品味已然达到那些大妈的层次,估计平时没少跟大妈们打麻将。

    陈涛没猜错,程开颜和他离婚之后,确实比之前更热衷于打麻将了。

    可以理解,她工作闲,总得找点事,打发一下时间嘛!

    如果她可以无视两个老登和小小登,日子肯定很舒服。

    陈涛冷淡道:“小引学习非常认真,作为奖励,我就让思申带她去了港岛旅游,这个月底才会回来。”

    思申……

    一听这个名字,程开颜就火冒三丈,咬牙说道:

    “小引是我的女儿,我不同意让梁思申当她的后妈,你把她还给我!”

    陈涛呵呵一笑,先竖起了右手的食指:“第一,我和思申还没有结婚。”

    又竖起中指:“第二,思申喜欢小引,小引也喜欢她,你不同意没用。”

    又竖起小指:“最后,你们家负债累累,但凡还是人,你就不会让小引跟着你们受苦。”

    “你才不是人呢!不然你怎么会出轨你的女学生?真是狼心狗肺,我哥嫂都死了,你都不回金州,你还是个人吗?”

    程开颜恼羞成怒,但嗓门却调得很低。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冲动了,毕竟她这次来东海是为了求人,而非吵架。

    陈涛平静地说:“你怎么说都可以,我清者自清,而我以后也绝不会再跟你见面,免得再被你肆意侮辱我的人格!当然小引想你了,我不会拦着,可以让我的爸妈、陪她去见你。”

    程开颜先是一愣,随即就死死拉着前夫,央求道:

    “别不见我,不然我爸肯定会生我的气……”

    陈涛鄙夷一笑:“狗改不了吃屎啊!怕你爸生气,就不怕我不高兴?你不在乎我,我为什么在乎你?真是拎不清。回去好好想一想,当初到底是谁真心为了你着想?”

    程开颜口不对心:“是你对我更好。你再帮我一次,将来给我哥那个儿子安排出路。”

    “哦,你这次来,不是为了女儿,是为了侄子啊?真是厚颜无耻,赶紧改个名字,就叫程厚颜吧!”

    “我、我我……”

    “是你爸让你过来的?我要打电话给他,跟他聊一聊。”

    “别打,别打,我保证以后不来找你了。”

    “就口头保证?”

    “……”

    一刻钟后。

    陈涛收起保证书,对程开颜说道:

    “听我一句劝吧!别再管他们了,不然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以前为了儿子,他们不在乎你,现在为了孙子,同样不会在乎。你就是个工具,用完或没用了,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人扔掉。我言尽于此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转身离开了接待室。

    等他的背影消失,程开颜跺了跺脚,显然并不认可这个前夫的劝告。

    还是那个道理。

    在她眼里,爸妈再差,也要比出轨梁小姐的前夫更好。

    何况从小到大,爸妈对她并不差嘛!

    晚上七点一刻。

    为免老登气出病,程开颜在电话里撒了善意的谎:

    “爸,我求他了,他就是不答应!说上次调动是组织上照顾我们,避免我们分居,所以才答应调我去东海教育局,这次就不行了。”

    老登捂着心口,气得说不出话了。

    程母恨声道:“这根本就是借口!”

    程开颜附和两声,心里松了口气。

    就这么糊弄着吧!

    只是想到要白白地支出车费和住宿费,她就心疼。

    这些钱,如果能拿给她打麻将该有多好?

    其实,这些钱是她的。

    只是她的工资要上交,然后按需支取。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满,但老登解释说家里现在很困难,而她花起钱来,总是大手大脚,所以要这么做,让她理解一下。

    她理解得很到位。

    就在她结束通话,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她的前夫正和梁小姐一起过节。

    今天是七夕,自然要享受一下烛光晚餐、二人世界了。

    至于骗她说小引跟梁妈妈去了港岛,月底才回来,也是善意的谎言。

    吃完晚餐,陈涛和梁思申去电影院看了部《古庙倩魂》。

    这部电影的题材,自然是源于聊斋志异聂小倩篇,而且挺忠于原著。

    有一说一,并不是忠于原著就能受到欢迎。

    但梁思申还挺喜欢,也很好奇于陈涛讲的原著故事,实在想不通女鬼、怎么生孩子?怀疑是陈涛胡诌。

    然而原著中,小倩不但先给宁书生生了一个,还在宁书生纳妾之后,又和小妾一起,各自生了一个。

    三个都是儿子,后来还纷纷做了官,名声很好。

    “小妾?”

    梁小姐幽幽道:“这个宁书生说自己生平无二色,结果却又找了小妾!,你觉得这样的行为、合不合适?”

    陈涛高情商道:“这得看聂小倩同志长相如何了?如果她跟思申一样的美丽动人,宁书生不可能再去找别的女人。”

    梁思申扑哧一笑,显然是受用之极。

    她的这位好老师,不但很善解人意,也很懂浪漫,真不知跟谁学的。

    出了电影院,梁思申走到了陈涛身前,笑着张开双臂。陈涛当即会意,一把抱起了她,往停车场跑去。

    ***

    进入九月份,在老爹后妈及爷爷奶奶护法下,小可爱终于突破修为,到达了“小学生”的不俗境界!

    可喜可贺。

    于是三号这天,程开颜又来到东海,在宋家二老的陪同下看望女儿。

    至于前夫,她已经保证不再见面了,当然就不会见,也就不会求他、调自己来东海。

    只好接着撒谎:“爸,还是不行啊!怎么求他都没用,不如算了吧!”

    老登不忿道:“行,他不帮就算了,你自己想个办法留在东海工作。你是小引的妈,不想离她太远,也是人之常情,谁都不能反对!”

    ‘我不想留在东海。’

    程开颜有些抗拒,但也没有说出来,反而答应了。

    当然,她答应,并不等于她一定要做。

    更不等于她能做到。

    毕竟她的工作能力,基本等于空气。

    没了厂长夫人的光环,人际关系也混得一塌糊涂,刚入职就给先进?你想屁吃呢!

    安于当个透明人、薪水小偷也就罢了,非要折腾,以后真没好果子吃。

    半个月后,中秋佳节。

    陈涛没有加班,而是按时回家过节。

    梁思申不在家,哪怕胳膊肘拐得再厉害,她多少也得花一些时间陪爸妈,不然就有点儿带孝女的嫌疑了。

    到现在为止,梁道林夫妇依然不清楚,他们的女儿已经跟老师好上了。

    梁思申很清楚,他俩大概会对老师有意见,毕竟是个带着孩子的二婚男么,可以理解。

    所以,她不急,等老师见完她的外公,再让外公助阵,事情就好办了。

    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见,初步定在元旦。

    如果届时双方都有空,那么就见一面,没空就春节见。

    某种意义上来说,梁外公在魔都等陈涛,已经算特意来见他这孙女婿了。

    毕竟从美国到魔都,与东海到魔都,谁远显而易见。

    吃了一个螃蟹,陈涛接到了雷东宝的电话。

    这位姐夫,打电话来是为了互祝节日快乐,完全没提到他们小雷家的情况。

    而陈涛也懒得过问,聊了几句之后,就让宋家二老和小引跟他说话。

    二老当然怪他、没有保护好宋运萍,也对他娶韦春红还有一点心结,但同时也把他当成自家的亲人,很关心他。

    雷东宝也知道这一点,面对二老的时候,总觉得愧疚。

    他的良心挺多,不然不会为小雷家付出那么多,但作风也确实霸道,不得人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摊上小雷家这帮人豺,你软弱,他们又觉得你可欺了。

    结束和雷东宝的通话,杨巡又打了电话过来。

    他倒是挺愿意不尽不实地说一点批发市场的现状,但陈涛并不想听,态度很敷衍。

    杨巡很无奈,小辉哥真是油盐不进,可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