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接旨。”

    一早,高继行才刚到军营,冯邕就迫不及待来宣旨。

    高继行抬脚步入大厅,冰冷的眼眸扫他一眼,嘴角戏谑:“监军宣圣旨的时候最积极。”

    见他态度不敬,冯邕气结,喝道:“武安侯,别以为西州离京城远,你就可以胡作非为,蔑视圣旨就是蔑视陛下,本官照样可以再写一份奏疏进京向陛下陈明。”

    冯天禄的死,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是高继行所为,但冯邕就是相信,定是高继行在背后动了手脚。

    他为了个女人,胆敢杀冯家的人!

    冯邕一纸奏疏送回京城,弹劾高继行贪图美色,为了女人争风吃醋杀了朝廷命官。

    如今如愿等来圣上申饬高继行的圣旨,如何肯放过重挫他脸面的机会。

    高继行冷笑:“冯大人以权谋私,那封送往京城的奏疏还不知有多少是杜撰。”

    冯邕怒极,脸色骤变,“高继行,你什么意思?这是圣上的旨意,你胆敢质疑圣上的意思?”

    高继行掀袍坐在主位,神色冰冷,“我质疑的是你冯大人。我的人在西州抓到周国细作,所有证据指向冯天禄和他们交往甚密,

    如今冯天禄指不定正在周国逍遥。我也有理由怀疑,冯家和细作勾结,意图破坏圣上和周国皇帝签下的停战协议。”

    从他口中说出冯家和细作有勾结,让冯邕脸色大变,腾地站起身怒喝:“高继行,你别信口雌黄!”

    高继行漠然抬眼冷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这话让冯邕怒火攻心,“你别得意太早!”

    也不知是谁心术不正,自从来到西州,就背地里层出不穷的手段。

    高继行懒得看他,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道:“这句话,该我提醒冯大人才是。”

    冯邕涨红了脸色,不知道高继行手中到底有多少他的把柄,虽气愤,却无话可辩,不再在辩。

    灭了冯邕的嚣张气焰,高继行这才起身,躬身接旨。

    他作为一等列侯,靠军功立身,有不跪圣旨的恩赦。

    冯邕想拿圣旨让他跪,显然打错了主意。

    虽怒火滔天,也不能将高继行如何。

    圣旨前半段严厉申饬高继行,让他修身养性,以身作则,结尾的时候又是一通嘉奖,肯定他在西州的功绩,赞许他的功劳。

    无非是打了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不痛不痒。

    冯邕想利用圣旨压制高继行的目的落空,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带着随从甩袖离开。

    “他似乎没有放弃对云夫人的调查,难道他怀疑云夫人和.....”

    杨招看着冯邕怒气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话说了一半,意识到这话或许会引起侯爷的伤心事,便识趣闭嘴。

    心中却是暗暗猜测,云夫人的身份难道有什么问题?

    高继行眸色有些异样,没有接话,问起另一件事:“你此番去,有什么线索?”

    他说的是上次陈嬷嬷引出的那个男人的事。

    当初为了寄云的名声,他没有继续追查。

    “是有人暗中给陈嬷嬷送了消息,此人和京中有关,不过.....”

    杨招有些遗憾,他去得晚了,有人早将所有线索都清理过。

    “眼下到西州就断了,属下猜背后之人在西州有一定势力,否则难以做到一点痕迹都不留。”

    未必是西州的势力。

    不过可以肯定,陈嬷嬷一事和冯天禄无关,先前是他的方向错了。

    高继行吩咐继续追查,又问起昨日细作的事。

    杨招抚着下巴“嘁”了声,“说起来有点奇怪,疯马草的确和冯天禄有关,冯邕显然知道但没有阻拦。但昨日细作之事,以目前咱们掌握的证据来看,和冯邕无关。”

    高继行微眯了眼眸,这就有意思了。

    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搅弄风云,此人对他和冯邕的关系了如指掌,所做,似乎想让他和冯邕反目。

    疯马草的事,昨日细作之事,此人这么做,想得到什么?

    “侯爷,昨日我们追查与细作有关的信息时,发现城中有家典铺有些奇怪。”

    高继行抬眼看来:“怎么说?”

    “细作曾通过典铺出手一块玉牌,但很快被人赎走,属下怀疑,有人利用典铺传递消息。”

    玉牌。

    高继行眉心微拢起,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杨招道:“这块玉牌,与咱们得到的那块应是同一个地方流出来的。属下已经将那典铺暂时封锁,掌柜如今在咱们手中,弟兄们也正在加紧搜查与典铺有关的可疑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高继行沉默片刻,起身朝外走去。

    “侯爷,您要去哪儿?”杨招忙跟上。

    “去会会那位掌柜。”

    他从不相信巧合,这掌柜肯定有问题。

    或许能从掌柜那儿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寄云坐在桌前练字,手抖了下,一滴墨落下,在纸张氤氲出一滩墨迹。

    好好一篇《金刚经》便被毁了。

    “呀,可惜了。”

    陪在一旁的喜鹊吓了一跳,忙取出帕子想将上面的墨迹擦掉。

    云夫人今早起来就一直在桌案前抄写,如今这样,岂不是又要从头开始写?

    “罢了,重新抄一份就是。”

    寄云将脏了的纸张揉成一团,扔在一旁。再提起笔,却是心思纷乱,莫名被一股不安的情绪笼罩。

    也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

    她轻蹙着眉心,提起的笔再次放下。

    喜鹊见她心不在焉,担心她的身子。刚落水不久还没养好,昨日又被人劫持当人质,便是吓也能吓出病来。

    忙倒了一杯温的茶过来,笑着劝:“云夫人,歇一会儿再写吧,横竖也不是一天就要写完,您可以慢慢写。”

    寄云停了一下,又重新提起笔。

    因为只有抄写《金刚经》的时候,她的内心才能平静。

    写到一半的时候,她再次停下笔,终是忍不住抬起头来问:“侯爷今天又是不回府吗?”

    自从她将玉牌送出去后,几天过去,高继行还没回府,自然应该还没发现那玉牌不见。

    她悬着的一颗心一直都没法放下,这种感觉太煎熬,倒不如他大张旗鼓,将整个侯府翻出来寻找玉牌,如此一来,她也不必每日担心自己被发现,承受这种未知的焦灼。

    喜鹊并不知她心中所想,想起方才陈贵来过,一拍脑袋:“差点忘了,陈贵方才来说,侯爷这两日军中有事,等忙完了再回府。”

    如此说来,等到高继行发现玉牌不见,还要几天后。

    也就是说,她这几天还要继续忍受着这种不安和担忧。

    寄云唇角划过一丝无奈。

    也不知这是不是老天对她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