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坊附近的平安典铺,平时这时候已经开门做生意。

    今日却不见掌柜开门,不仅掌柜不开门,门外还守着四名手持长剑的威严士兵,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事。

    门外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时不时便低头窃窃私语。

    “成掌柜怕是摊上什么麻烦了。”有围观的百姓认得平安典铺的掌柜,摇着头叹息道。

    “瞧这几位兵士的穿着,像是武安侯府的。”

    “也不知成掌柜犯了什么事。”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门外就聚集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相比门外的喧嚣,平安典铺里就惨淡很多。

    掌柜成又丰被捆在椅子上,一同被捆的,还有几名铺子里的伙计。

    “见过这个吗?”

    高继行拿出一个印有圆月图纹的玉牌,亮在成又丰面前。

    成又丰眯起眼眼仔细瞧了瞧,片刻后苦着脸为难道:“.....侯爷,小店平日里生意还算不错,一天里经手的东西没有百件也有几十件,实在是记不起来。”

    高继行也不着急,抬眼看向一旁在杨招的监督下核对账簿的管事,“你最好给我看清楚,否则等我查出来,就没有现在这么客气了。”

    “冤枉啊侯爷,您就是把刀架在小的脖子上,小的也不敢欺瞒侯爷。”

    店里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东西,他对这玉牌实在没什么印象。

    绳子将成又丰的大肚子勒出上下两个,随着他哭丧着脸求饶,那肚子上下抖了抖,瞧着别提有多滑稽。

    高继行眸色冰冷,无声落在他的脸上,一句话不说,却无端让人心生惧意。

    成又丰知道眼前的人他惹不起,咽了咽口水,止住求饶声,一脸正色保证:“小的真的没印象。”

    他说着转头,询问一旁的伙计,“你们有谁经手过这东西?”

    伙计们仔细辨认过后,纷纷摇头。

    大家都没见过。

    高继行垂眼看着手中印有异域图纹的玉牌,思忖了片刻,“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吗?”

    “都在这儿了都在这儿了。”成又丰忙不迭点头,便是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得罪武安侯啊。

    高继行眉心拢起,暂且信了掌柜的话,掀袍坐在一旁的椅子,等杨招和管事核对账簿。

    “找到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杨招惊呼出声,将那账簿拿过来给高继行过目。

    那上面赫然写着:月纹羊脂玉腰牌,典二两。

    这条记录的后面,有一行朱红色的小字:已赎。

    日期是两日内。

    杨招眼神有些凝重,“已经被人收走了,这么说来,线索又断了。”

    每次此人总是比他们快了一步。

    高继行紧抿着唇,冷冽的眼眸中隐忍着怒色,“只要他还在西州城,就跑不了。”

    成又丰听着两人的说话声,脸色由白转青又转成灰白。

    二两银子的东西,的确不是他经手。

    他似是想起什么,忙看向身后一群伙计。

    这样一看让他脸色惊变,顿时血色全无。

    高继行光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没说实话,眸色比起方才越发黑压透着肃杀,“十日前,可有印象是什么人拿来玉牌,又是谁来赎回玉牌,身高样貌,给我好好回忆。”

    “侯爷饶命......”

    成又丰在他凌厉的威压之下,是真的想哭,眼中已没有方才的老奸巨猾。

    “店.....店里有一名伙计,五天前说家里老母亲病重,告假家去侍奉,至今还没回来。”

    他肥胖的身子因为害怕,抖了抖,不敢看高继行的眼睛,却知道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今日死的人就是他。

    忙开口:“这上面所记的玉牌,是那伙计经手的.......”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来越恐慌,越发将头垂得低低的,“赎回也是那伙计经手。”

    “为何不早说?”

    杨招脸色铁青,一脚将椅子踢了出去。

    椅子带着成又丰在屋中转了两个圈,才堪堪停住。

    昨日就问过他,他没说店里有一名伙计已经离开的事。

    成又丰此时已经吓得差点灵魂出窍,苦着张脸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铺子里还真有武安侯要找的东西?

    高继行懒得看地上圆滚的成又丰,吩咐杨招:“寻人将那伙计的样貌画下来,立刻去找。”

    杨招颔首,忙让护卫去请城中擅长丹青的画师来,从平安典铺伙计以及掌柜的描述中,画出那伙计的样貌,让手下拿着画像去找人。

    高继行本已经将手中的账簿放回去,却无意中看到一条记录:上好羊脂玉白玉兰发簪,典五十两。

    一看时间,两日前。

    定睛一看,脸色越发黑压透着杀气。

    一个箭步到成又丰面前,张口嗓音裹着冷冽刺骨的寒气:“东西还在吗?”

    成又丰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看到他紧锁的眉头,仿佛两座山峰碰撞出的沟壑,眼中燃着愤怒的火焰,好像随时都能将他烧成灰烬,骨头渣都不剩,吓得后背又是一阵发凉。

    “在....在的,就在两日前,一位身穿水红色锦衣的娘子拿来,小的还没出手。”

    这个东西是成又丰经手的,一看记录就记起来了,哪里还敢隐瞒,若不是女子带着帷帽他看不清,怕是连样貌都要逼自己记起。

    “拿出来。”

    高继行淳厚的嗓音低沉中带着恼怒,沉冷迫人,成又丰肥胖的身子不禁抖了下,忙咧着嘴赔笑:“可否请侯爷给小的松绑,小的这就给侯爷取来。”

    高继行抽出护卫的剑,手起刀落,绳子断开。

    成又丰重获自由,却是头皮发麻,就差一点,那剑就能刺破他的皮肉,让他血溅当场。

    然而他只能在心里埋怨,哪里敢说出口,忙取了钥匙,打开库房,将那白玉兰发簪取出来。

    当看到那熟悉的发簪时,高继行身子微顿,深黑沉静的眼眸之下,隐忍着涌动的暗流,仿佛能将人吞噬。

    成又丰吓得大气不敢出,躬下身子,将手中玉簪举过头顶,“侯爷若喜欢,送给侯爷。”

    “这是.....”

    杨招认出那白玉兰发簪,抬眼看向高继行,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白玉兰花是那人最喜欢的花。

    侯爷这些年从不许府中出现白玉兰。

    但一个月前,他特意找人为云夫人做了这支发簪。

    虽说这对云夫人来说多少有点不公平,但说到底也是侯爷的一片心意。

    这才送出去多久,就流落到典铺。

    云夫人若是缺银子,完全可以和侯爷提,这么做,属实有点....

    杨招叹了声,将成又丰和伙计赶出去,“这发簪留下,其余都拿走吧。”

    “侯爷,许是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被哪个眼馋的,背着云夫人偷偷拿出来卖。”

    高继行外表冷静,但是向来沉冷平静的眼眸,此时正酝酿着暗涌波涛。

    由此可见,他此刻很愤怒。

    “这个理由,你信吗?”

    他用力握着手中的白玉簪,指节泛白,嗓音压抑着浓浓的失望和怒火。“掌柜说,来典这玉簪的,是位身穿水红色衣衫的娘子,两天前,她出现在仙鹤楼时,恰好穿的就是水红色的衣裳。”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心意竟会被人漠视至此。

    是他这些日子对她太过宽纵,还是她根本就不屑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