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盛京铺天盖地都是有关于庆国公府的传闻。

    而云卿因为昨日之举,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外界骂她不守三从四德的居多,同情怜悯她的为少。

    没办法,曾经的云卿太过耀眼,加上又是永宁侯的独生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遭了太多人的妒忌。

    如今见她落难,可不得狠狠踩上一脚?

    春熙堂。

    云卿从青兰口中得知外面的局势后,冷笑着开口:

    “沈妙云倒是下了一步好棋,竟然拿她父亲在边关建立的功勋逼圣上为她主持公道。”

    青兰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姑娘,如果圣上顾念她父亲以身殉国,有意抬举她,您该怎么办?”

    云卿拿起剪子咔嚓两下,剪掉了一株海棠突起的枝叶。

    “那就直接用和离威胁裴氏母子,逼他们做选择。”

    她倒要看看在裴家人眼里是给沈氏争取位份重要,还是安抚她这颗摇钱树重要。

    青兰听罢,轻笑道:“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么?

    云卿微微眯眼。

    真正的暴风雨还没到来呢。

    …

    皇宫。

    乾宁殿正殿。

    萧痕负手站在窗前,冷眼注视着外面的红墙瓦舍。

    深宫寂寞,总得寻个知心人相伴才行。

    否则这索然无味的日子,如何熬得下去?

    这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下一秒,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蒙面男子单膝跪在了窗前。

    他是帝王的暗卫首领。

    “主子,昨晚云姑娘称病,裴世子并未歇在姑娘房中。”

    站在不远处值守的程霖听到这声禀报后,嘴角狠狠抽搐了起来。

    堂堂天子一国之君,派人盯着臣子的房中事,这要是传出去,那可相当的炸裂啊。

    他毫不怀疑,昨晚裴玄那小子要是留宿云姑娘房中,今早铁定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帝王之怒,浮尸万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痕轻嗯了一声,视线偏移,落在了程霖身上。

    程大统领虎躯一震,装死都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窗前,单膝跪了下去。

    “臣什么也没听到。”

    “呵。”萧痕冷笑出声,“耳朵这么不好使,留你何用?”

    “……”

    程霖连忙改口,满满的求生欲,“臣该听的都听到了,不该听的一个字都听不到。”

    还挺狡猾的。

    萧痕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轻飘飘的问:

    “你说朕要是抬了沈家女为裴玄的正妻,那女人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和离?”

    程霖眨了眨眼。

    这是他一个臣子能回答的问题么?

    不等他开口,只听头顶的帝王叹了一声,又自顾自的道:

    “裴家想弄个女人与她平起平坐,痴心妄想,朕都不敢这般折辱她,他们凭什么?”

    程霖觉得吧,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多说多错。

    他索性双膝跪地,俯下身体将脑袋抵在青砖上。

    萧痕垂头冷睨着他,见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

    陪着他一块夺嫡的人,能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

    别以为做出这副姿态就能躲过去。

    “永乐也不小了,该给他招驸马了。”

    程霖一听这话,霍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您想做什么直接吩咐臣吧。”

    只要别拿那刁蛮公主威胁他就行。

    惹不起,他还躲得起。

    萧痕也不跟他客气,抬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程霖听后嘴巴张得老大,哆哆嗦嗦的开口,“这,这样不行吧,人家还没和……”

    帝王一记冷眼扫过去,他立马乖乖闭嘴。

    “臣……这就去办。”

    等程霖退下后,萧痕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

    男子略显粗粝的指腹轻轻拂过帕子上绣的两个娟秀小字,薄唇轻启念了出来,“卿卿。”

    这时,御前总管吴公公从殿外走了进来,立在他身后弯身禀报道:

    “陛下,内阁送了几份折子过来。”

    萧痕缓缓转身,从托盘里取出最上面一份,打开一看,又是礼部尚书那老顽固劝他立后纳妃的折子。

    什么充裕后宫,绵延子嗣……

    千篇一律的说辞。

    他直接扔回托盘里,拿起第二封。

    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他开口吩咐,“摆驾慈安宫。”

    …

    接下来几天,云卿一直称病不出。

    外界有关于她容不下功臣之女,刻薄到逼迫沈氏为通房的传闻还在持续发酵。

    云卿猜不透宫里那位主子的心思,按道理说,犒赏功臣之女,抬高沈氏的名分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可上头一直拖着不松口,也没有任何的旨意下达国公府。

    着实怪异得很。

    青兰满脸忧色的问:

    “姑娘,您说陛下念着沈将军为国捐躯的功勋,会不会直接将沈氏扶为正妻?”

    永宁侯府已经没落,陛下若下旨命国公府将姑娘贬为妾室,也没人会为姑娘撑腰。

    到那时,姑娘还怎么在这世间立足?

    贬妻为妾,那可是对女子最大的折辱。

    云卿抿了抿唇。

    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人走茶凉,父亲一死,她成了无根的浮萍,没人可依靠。

    若圣上为了安抚功臣而牺牲她,她是无力与皇权相抗衡的。

    裴家呢?

    巴不得她被贬为妾,这样就更容易拿捏她了。

    “不会的,姑母还是当朝太妃,她不会容忍皇室这般欺辱我的,你别担心。”

    这话是在安慰青兰,同样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姑母乃先帝爷的淑妃,膝下无子。

    正因为如此,两年前才从那场惊心动魄的夺嫡之战中侥幸活了下来。

    虽然今上加封她太妃,让她在宫中颐养天年,但到底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她再尊贵,也越不过太后与陛下那对母子。

    青兰明显也想到了这层,哽咽着开口:

    “姑娘,趁现在朝廷还未做最后的决定,您赶紧想办法与世子和离吧,

    咱们损失点铺子钱财没关系的,以后还可以再赚,您绝不能以妾室的身份被裴家休弃。”

    话音刚落,耳边突地传来裴母刻薄的冷笑:

    “云氏,你就等着被贬为妾吧,至于和离,你想都别想,

    只要我儿不同意,你这辈子都逃不出国公府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