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云氏旁系无人靠打猎为生。

    毕竟永宁侯府的地位在那里摆着。

    旁系子孙混得再差,也不至于沦落到打猎为生的地步。

    所以这个云铮应该跟永宁侯府没什么关系。

    “你跟你母亲下车放风也是临时起意么?”

    裴韵点点头。

    她知道大嫂是在担心对方有预谋的接近她们母女。

    可她认识的云铮,不是那样的人。

    他家虽穷苦,但他为人正直,志向远大。

    “大嫂,我信得过自己的眼光,他绝不会因为我是国公府的女儿就设计攀附。”

    云卿轻嗯了一声。

    即便她不相信裴韵的眼光,也该相信梅姨娘的,那是个有智慧的妇人。

    若对方真的带有目的性的接近裴韵,梅姨娘不可能察觉不到。

    她既然任由着两个年轻人交往,证明对方的品性不错。

    只是他终究是猎户的女儿,想要国公府同意这门婚事,难如登天。

    梅姨娘忍辱负重多年,含辛茹苦将女儿养大,难道甘心让裴韵嫁个猎户?

    “既是你们瞧上眼的,我就不多做评判了,

    你跟我说说你的想法,这样我才好安排。”

    裴韵拧了拧手中的绣帕,红着脸道:

    “他学了一身的武艺,而且文章也不错,

    打算今年参加科举,等得了功名再上门提亲,

    可母亲却为我定下了侍郎府的婚事,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我……”

    说到这儿,裴韵红了眼眶,哽咽且坚定的补充:

    “我不会负他,哪怕他落榜,我也要嫁他。”

    云卿越发好奇那是个怎样的少年,竟然能让向来沉稳内敛的裴韵这般坚定不移。

    应该是个很优秀的郎君吧?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等不到他考取功名再来提亲了,

    你若非他不嫁,那就只能损失点名声,将婚事给敲定,

    那兵部左侍郎也是个要脸面的,应该不至于强娶。”

    裴韵见她有法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她面前。

    “大嫂,我这些年在国公府如履薄冰,就想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嫡母欺我太甚,拿年近五十的老头来羞辱我,我无法忍受,

    您帮帮我,不管什么法子,哪怕名声尽毁,我也要嫁我所爱。”

    云卿看着笔直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从她眼底捕捉到了坚韧不屈的光芒。

    这个姑娘,倒是与她挺像的。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二小姐如此的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很欣赏你的敢爱敢恨,也很佩服你的勇气,

    只是你姨娘那边呢?她可同意你这般破釜沉舟?”

    裴韵坚定的点头,“我娘教导我,宁做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云卿听罢,倒是对梅姨娘有了三分敬意。

    好一个‘宁做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或许她当年给国公爷做妾,是迫不得已的吧。

    又或许她被徐氏无休止的磋磨,看透了为人妾的心酸,不愿女儿步她的后尘。

    “你附耳过来。”

    裴韵连忙倾身将耳朵贴上去。

    云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韵听罢,缓缓攥紧了拳头,“好,就这么办。”

    她其实也想过这个法子,但她能力有限,实施起来太过艰难。

    大嫂就不一样了,她有国公府的掌家之权,能悄无声息的安排好一切。

    云卿见她答应得干脆利落,越发的欣赏她。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记住,别轻举妄动。”

    裴韵含泪点头,“多谢大嫂,以后你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云卿替她擦了眼泪,“去吧。”

    目送裴韵离开后,云卿将余掌柜叫了进来。

    “余伯,派人去趟城外,查一户姓云的人家,请他们的公子云铮入城来与我见一面。”

    想要实施那个计划,还得那少年配合才行。

    “好,属下这就去办。”

    …

    徐氏在荣安堂等了一下午,结果等来了云卿去侯府暂住的消息。

    她猛地伸手一扫,将茶杯茶盏全都挥落在地。

    “她有本事一辈子也别回来,真当我裴家稀罕她,呸。”

    福嬷嬷在一旁煽风点火,“她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不把您放在眼里,

    依奴婢看,晾她几天,等外面传言满天飞的时候,她就自己乖乖回来了。”

    徐氏觉得有理。

    只要她儿子不写休书,那贱人就永远别想摆脱国公府。

    一个出了阁的女子搬去娘家住,用不了几天便会被唾沫星子给喷死。

    她就不信那妒妇能承受得住。

    哼,她等着她灰溜溜的回来给她磕头赔罪。

    “见过世子爷。”

    外面响起婢女的请安声。

    片刻后,裴玄沉着脸走了进来。

    “母亲,您怎糊涂至此,去大公主府祝寿,居然连贺礼都不带,害我被同僚嘲笑了一下午,

    还有,谁让您带沈氏去参加寿宴的?她是妾,妾,哪有命妇带着妾去赴宴的道理?”

    徐氏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如今又被儿子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通。

    怒气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怎么全都成了我的错?贺礼不该云氏准备么?她没备,如何能赖我头上,

    还有带沈氏去赴宴,我不也想着抬举玮哥儿么?谁知道那长公主如此狭隘?”

    裴玄额头上的青筋暴突了起来。

    直到此时,他才肯承认自己这个母亲确实是愚蠢又无知。

    “云氏不是跟你打了招呼么?

    你舍不得那点身外之物,还污蔑长公主府的礼官私吞贺礼,简直愚不可昧,

    还有玮哥儿,他有我扶持,何须你带着妾室去抬举,纯属丢人现眼。”

    徐氏被气得心口发闷,指着他一连说了七八个‘你’,最后双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福嬷嬷惊呼了一声,连忙伸手将人接住。

    “请太医,赶紧请太医。”

    霎时,整个荣安堂乱做了一团。

    裴玄铁青着脸,也不去管亲娘死活,冷声朝福嬷嬷道:

    “等她醒后转告她,让她亲自去侯府将云氏接回来,好好的安抚,

    不然陛下会以家宅不宁的理由,收回提拔我为禁军统领的旨意。”

    “……”

    永宁侯府。

    云卿正搀扶着老管家在院子里散步。

    老管家碎碎念道:“如果你弟弟还活着就好了,这会儿差不多十八岁了。”

    云卿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