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见她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连忙伸手抱住了她。

    “卿卿,你别生气,皇兄他也是身不由己,等他出来,你再狠狠教训……”

    不等她说完,云卿突然颤声开口,“殿,殿下,如果您不想看我不得善终,就别说这些话了,

    我与陛下仅仅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并无任何的私情,他是君主,我宁死也不会肖想分毫。”

    永宁听完这番话后,一下子就慌了。

    卿卿的意思是,要彻底与皇兄划清界限?

    这怎么可以?

    皇兄认定了她,这辈子非她不娶啊。

    不过小公主也不傻,知道这个时候要顺着她,否则只会让她更加的排斥。

    “好好好,本宫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你先起来,咱们去紫云殿等着可好?”

    云卿没回应,缓缓挺直腰杆,依旧面对着慈安宫正殿方向而跪。

    她得感谢太后及时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她窥探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们只会越陷越深,直到难以自拔。

    其实她早该猜到他的身份的。

    大皇子四年前去江南办差,遭遇了霍贵妃母子的刺杀,九死一生。

    而她正好在那个时候救下了他。

    他说他是遭到了庶母庶弟的追杀,这才重伤昏迷的。

    他还说他的庶母庶弟觊觎家产,这才起了歹心。

    时间,地点,起因,动机全都对得上,她怎么就没起疑呢?

    还有这段时间他们每次私会后,裴玄都能敏锐的察觉到。

    现在仔细一琢磨,她隐隐明白了其中缘由。

    帝王身上熏染了龙涎香,那香味裴玄经常接触,可不就起疑了么?

    可笑她自诩聪明,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若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打死她也不会与他交心。

    哪怕再爱,她也会死守着这个秘密,退到距离他最远的地方,一辈子不去触碰。

    然这一切都晚了,她的纵容,让他生出了妄念!

    他若执意要得到她……

    后果她不敢想。

    大概或许又会是第二个高祖皇帝吧?

    明明一世英名,最后却强夺臣妻,留下了永世都洗刷不掉的污点。

    “卿卿,对不起啊,那天我瞒了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耳边传来永乐的致歉声,拉回了云卿恍惚的思绪。

    想起那日的情景,她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原来他当时用强大的气场压迫永乐,并不是起了杀心,而是警告自己的妹妹别露了馅。

    可笑她毫无所觉,还冲上去阻拦他,说了那么多规劝的话。

    现在想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殿下,那日的事,您还是赶紧忘了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永宁撇了撇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压低声音询问:

    “你真的不肯接纳我皇兄么?他待你是真心的,还想迎你入宫,册封你……”

    不等她说完,云卿迅速开口打断了她,“殿下,臣妇再说最后一遍,

    我与陛下仅有几面之缘,并无私情,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小公主抿了抿唇,怯生生的道:“可你们明明……”

    “殿下。”云卿猛地偏头与她对视,“您不妨去了解一下高祖皇帝与孝慈皇后的旧事。”

    永宁闭了嘴。

    她熟知皇家历史,明白帝王与臣妻之间的禁忌。

    这是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堪称天堑。

    别说母后不会同意他们在一块,就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也会强烈反对。

    这条路,是布满荆棘的绝路,卿卿身为孤女,哪有勇气踏上去?

    也罢,这本就是皇兄强求的,该他操心才对。

    她只需要在卿卿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陪着她就行。

    …

    殿内。

    太后端坐在榻上,冷眼注视着立在下首的儿子。

    “哀家不过就是罚她在宫门口跪了半个时辰而已,你便坐不住了?

    萧痕,这些年磨炼出来的隐忍与克制都去哪儿了?她比江山社稷还重要么?”

    萧痕微微颔首,淡声回应,“朕若不现身,她怕是会一直跪下去吧?

    姑娘家身子娇贵,若因此伤了元气,即便这万里江山,也补不回来。”

    ‘啪’的一声脆响,太后狠狠在案几上拍了一掌,震得上面的茶杯茶盏嗡嗡作响。

    “你的意思是,她比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还要重要?”

    萧痕理了理衣袖,轻飘飘的开口,“江山与她,并不冲突,两者皆可得。”

    “好好好。”太后气得伸手捂住胸口,“那哀家便容不得她了。”

    萧痕抬头睨了母亲一眼,静默片刻后,缓缓掀袍跪了下去。

    太后一愣,拧着眉问:“你这是何意?别以为跪一下,哀家便会同意你迎她入宫,

    你不要脸,哀家还要脸,皇室还要脸,这萧家的列祖列宗还要脸。”

    萧痕微垂着头,一字一顿道:“儿臣与她同生死,共存亡。”

    太后被气笑了。

    养了二十余的儿子,她竟没发现他还是个痴情种。

    可痴心又如何?帝王最不该触碰的就是情爱。

    萧家出一个高祖皇帝就够了,不能再出第二个,更不能是她的儿子。

    “你与高祖相比,胜负如何?”

    萧痕拧了拧眉,思忖数息后,悠悠道:“尚不及十之一二。”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他励精图治,兴农业,整军务,降赋税,推新政,必能做这南萧的中兴之主。

    即便要拿他与高祖皇帝比,也得等他百年之后。

    太后冷哼出声,“你也知道你比不过高祖,就连高祖都没能两全的事,你凭什么认为你做得到?

    迎她入宫,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百年后被世人冠上妖媚惑主的骂名,你不是爱她,而是害她。”

    萧痕抿了抿薄唇,眼底的坚决有龟裂的迹象。

    他不怕自己被世俗骂作强夺臣妻的昏君,独独担心她也深陷泥潭。

    他又何尝不知放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他舍不下。

    入了局,哪有那么容易抽身而出?

    情之一字若能轻易得解,古往今来就不会有无数痴男怨女困于其中,寸步难行。

    太后见他沉默,隐隐猜到他生出了犹豫之心,连忙规劝:

    “放手,便是给她生路,否则即便哀家不出手,百官也容不下她。”

    萧痕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