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三步开外的地方,跪着一个妇人跟一个孩童。

    这是……撞上了行人?

    青兰面色一沉,也不等车夫回应,又继续训斥:

    “不是让你们驾车的时候小心点吗?怎么还撞到了百姓?”

    车夫有些惊魂未定,讷讷的回头道:“不,不是小的撞她们,而是她们突然冲到马车面前,

    瞧那架势,竟是连命都不要了,我猜她们是不是故意摔倒,然后讹咱们。”

    青兰蹙了蹙眉,下意识回头朝身侧的姑娘看去。

    云卿透过她挑开的垂帘缝隙往外瞧了一眼,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跟孩童。

    瞧她们脸上那惊恐的模样,不太像是那种专门讹人的无赖。

    若只是为了钱财,她们没必要如此拼命。

    “你下去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撞到她们,若真的伤着了,就命小厮送去医馆。”

    青兰应了声‘是’,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云卿靠在厢壁上,继续思忖着刚才的那个难题。

    她该如何悄无声息的离开盛京呢?

    向太后求助,请她帮忙送她离开?

    这有点风险,天知道太后对她到底什么想法?

    若她半路变卦,起了永绝后患的心思,那她不是羊入虎口么?

    要不想个法子假死,一劳永逸?

    这也不行,若真‘死’了,她以后用什么样的身份回来?

    在永宁侯府新一任掌权者还没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她无法彻底放手。

    难呐!

    想要从那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难如登天。

    “小姐……”

    青兰折返了回来,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卿听罢,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那对母子,是云氏九房一个庶子的妻儿。

    丈夫前段时间外出谈生意,偶遇一江南女子,被对方的美色所迷惑,打包带回了京。

    然后……裴家宠妾灭妻的戏码,在他们家里也上演了一遍。

    这妇人性子刚烈,不愿受此折辱,宁死也不同意与妾室平起平坐。

    因着这个举动,最终给自己与儿子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的丈夫跟那外室丧心病狂,竟私底下筹谋着如何弄死母子俩,取而代之。

    妇人无意中偷听到他们的盘算后,带着儿子逃出了府。

    可她娘家远在青州,这盛京举目无亲,即便逃得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

    走投无路之下,她们只得冒死来拦她的马车,求她这个侯府嫡女做主。

    “姑娘,奴婢瞧她说得真切,不像是编的,咱们要管这事吗?”

    云卿没接话,伸手挑开垂帘一角,视线在那小少年身上扫了几眼。

    她之前想着从旁系找个子嗣继承爵位,如今便是很好的机会。

    “她们都找上门来求庇护了,我身为嫡系长女,不好拒之门外,

    至于那妇人说的情况是否属实,让余伯去查一查便知晓了。”

    青兰点点头,“您的意思是先将她们带回侯府?”

    云卿轻嗯了一声,“若不带上,她们会一直缠着我,这也是个麻烦。”

    青兰了然,“那姑娘先回,我带着她们稍后就到。”

    “行,你多加小心。”

    …

    侯府。

    云卿前脚刚回,余掌柜后脚便来寻她。

    她有些诧异的问,“余伯怎么过来了?”

    往常禀报消息,都是遣可靠的小厮送信笺,他很少亲自来找她。

    余掌柜四下环扫一圈,压低声音道:“您前几天让我吩咐北境的探子调查沈氏的过往,如今有眉目了。”

    云卿捣鼓茶杯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他,“是何情况?”

    余掌柜接过她手里的活计,一边煮茶一边回应:

    “那沈氏三年前与远房表兄私相授受,两人暗通款曲,早就突破了男女之防,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表兄突然沾上了赌瘾,将父母留给他的家当输了个精光,

    沈氏见情况不妙,便想与他一刀两断,可那远房表兄不依,非得逼她嫁与他,

    沈氏好歹是守将之女,如何甘心下嫁一个赌鬼?便命人将他赶出了邺城。”

    “那他现在在哪儿?”云卿急忙问。

    只有找到这个远房表兄,才能求证玮哥儿究竟是谁的种。

    余掌柜摇了摇头,叹道:“邺城没有他的踪迹,应该是流浪到了别地,

    不过姑娘也别太着急,属下增派了人手去寻他,一定能找到的。”

    云卿想了想,又问,“如果没有他,就无法确认孩子是谁的吗?”

    余掌柜垂头从袖口掏出一张卷纸,缓缓摊开搁在了桌案上。

    “这是那男子的画像,属下的人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与信报一块送了来,您瞧瞧。”

    云卿垂头望去。

    画像上的男子有些粗犷,五官偏立体,不像盛京的男子,芝兰玉树,风光霁月。

    他有着北方游牧民族的特征,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看起来分外的雄壮。

    瞧这模样,似曾相识啊。

    她微微偏头看了青兰一眼,问:“你觉得眼熟么?”

    青兰仔细观察了下,点头道:“奴婢见过玮哥儿几次,与这人相似,看来他真不是裴玄的种。”

    意料之中的结果,云卿倒是不怎么激动,情绪也没什么变化。

    “那就劳烦余伯多派些人去找他,若寻到人,请他来一趟盛京吧。”

    余掌柜应是,喝了几口热茶后,起身告辞。

    刚走到门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

    “对了姑娘,您让我找的那江湖庸医,他说裴玄的伤口已经化脓腐烂还生了蛆,担心事情败落,他先逃了。”

    逃了?

    逃了好啊!

    徐氏花了三万两银钱,不但没救回儿子,还差点搭上了他的性命,

    这要是让她知晓,啧啧,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

    “逃便逃了吧,别让徐氏抓回来就行。”

    “……”

    送走余掌柜后,青兰领着那对母子也回了府。

    云卿没急着去见他们,只让管事的收拾一间上房供她们居住。

    她已经嘱咐过余伯去调查,不出半日,这对母子的真实情况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姑娘心里有什么盘算吗?”青兰问。

    云卿勾唇一笑,挑眉道:“云氏九房是从老侯爷那一辈分出去的,还没出五服,挺亲的。”

    青兰听罢,已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便不再多问。

    “奴婢永远支持姑娘。”

    …

    天已经黑透,郎中取药还未归来。

    徐氏急得在室内来回踱步。

    这时,正在为裴玄擦拭身体的婢女突然尖叫了起来:

    “啊,蛆,世子爷的伤口有蛆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