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立皇后一直是文武百官绞尽脑汁在做的事,如今陛下起了心思,只需与内阁,礼部拟定章程,择吉日下旨册封即可啊。

    谁还能反对不成?

    除非……

    想到某种可能,豫亲王的身体一颤,霍地抬头朝侄子望去。

    这小子该不是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想要立那世俗与礼法皆不容的女子为后吧?

    “不知陛下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萧痕睨了他一眼,不急不缓道:“永宁侯的嫡女。”

    永,永宁侯的嫡女?

    豫亲王的瞳孔狠狠一缩,眼底蕴出震惊之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永宁侯似乎只有一个嫡女吧?而且三年前就嫁进了庆国公府。

    君主,臣妻,这情景怎的如此熟悉?

    难道高祖皇帝强夺臣妻的荒唐事又要在本朝上演了么?

    “陛,陛下是在跟老臣开玩笑吗?那永宁侯府的嫡女早在三年前就出了嫁,如何能册封为后,入主中宫?”

    萧痕挑了挑眉,提醒,“她已和离归家,如今是自由之身,朕如何立她不得?”

    豫亲王一噎。

    他倒是忘了这茬。

    本朝民风相对来说开放一些,女子和离后也能二嫁,无需受道德的约束。

    可理归理,但她嫁过人啊,怎么能做皇家媳?而且还是执掌凤印的皇家媳。

    “陛下,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高祖皇帝与孝慈皇后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您不能背负这强夺臣妻的千古骂名啊。”

    说完,他深深叩首,将额头抵在地砖上,拼死劝谏。

    萧痕理了理褶皱的衣袖,轻飘飘地道:“高祖皇帝当年是强逼着孝慈皇后与夫婿和离,所以才落了个强夺臣妻的骂名,

    可朕不一样,在她和离之前朕克己复礼,不曾越雷池半步,直到她与裴玄过不下去,主动和离之后才起了心思。”

    “……”豫亲王张了张嘴,竟无言反驳。

    萧痕又继续道:“整个皇室嫡系一脉都是孝慈皇后的后代,包括朕与王叔,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她?”

    豫亲王彻底无语。

    好吧,话糙理不糙!

    他们这一脉确实是高祖皇帝与孝慈皇后的骨血,没有百年前的君夺臣妻,哪有如今的他们?

    “陛下铁了心要立云氏女么?皇嫂可知晓你的想法,她怎么说?”

    太后那般注重血统,注重礼法,应该不会允许他如此胡闹吧?

    二嫁的女子,稍微鼎盛一些的家族都不会娶进门做正妻,执掌中馈,更遑论礼法严谨的皇室。

    陛下瞧上了她,大可以册封为嫔妃,将她纳入后宫,实在没必要以中宫正妻之位相许。

    萧痕微微敛眸,淡声道:“王叔猜猜太后为何会歇了立苏氏女,郭氏女为后的心思,甚至连朕的后宫都不打算插手了。”

    他这么一说,豫亲王便知晓了太后的想法。

    这小子独揽皇权,将军务政务牢牢握在手中,与他们商议,是敬重他们,把他们当长辈看待。

    换做性子冲动一些的,恐怕会先斩后奏,直接下旨册封了,管你同不同意。

    他为了让云氏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还真是煞费苦心。

    “陛下找老臣,是想让老臣说服宗室,让他们同意立云氏为后么?”

    萧痕点点头,再次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

    “皇室宗室本就同根同族,朕不希望因为立后之事起了分歧,让朝臣看笑话,

    王叔是宗室之首,德高望重,唯有您能促成此事,叫一众皇亲接受云氏。”

    他本可以乾坤独断,直接下旨册封,但结果会不尽人意。

    宗室排斥挤压,她即便登上了后位,也无威信可言。

    都决定给她这世间最好的了,自然得为她扫清一切障碍,让她毫无顾虑,心无旁骛的入主中宫。

    豫亲王深知这次若出手相助,未来定能得到帝后的荣宠,惠及子孙。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老臣明白了,您给我点时间,我来办妥这事。”

    萧痕满意一笑,“王叔坐吧,咱们叔侄俩把这盘棋下完。”

    豫亲王应了声是。

    他刚入座,一抹纤细的身影从殿外冲了进来。

    是嘉诚郡主。

    她捂着印了五个鲜红手指印的脸颊,边跑边哭,“父王,你要给我做主啊。”

    豫亲王猛地站起身。

    不等他开口训斥,小郡主直直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哇哇大哭起来。

    “她们都欺负我,还当众掌掴我。”

    “……”

    豫亲王的视线落在女儿左脸那指印上,轻轻蹙起了眉头。

    王府嫡女,也是娇宠长大的,放眼整个盛京,谁敢将她扇成这样?

    顾不得陛下在场,他沉声询问,“谁打的?”

    嘉诚郡主抽噎了两下,控诉道:“是,是永乐姐姐,她在侯府门口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扇了我一耳光,丝毫不顾及我的颜面。”

    永乐?

    豫亲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永乐确实任性,但她不跋扈,断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打自己亲堂妹的脸。

    “是不是你有错在先,或者说了什么僭越的话?”

    嘉诚郡主狠狠一跺脚,哭着嚷嚷,“父王,你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别人。”

    豫亲王气笑,“我帮理不帮亲,瞧你这样,定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激怒了永乐,她不会无缘无故打你的。”

    说完,他伸手将她推开,训斥道:“陛下在此,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把眼泪擦干,向他请安问好。”

    嘉诚郡主一愣,目光偏移,这才看到坐在榻上的帝王。

    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朝他下跪,“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萧痕含笑说了声免礼,等她起身后,不经意的问:“你刚才说永乐打了你,是何缘由?”

    永乐虽是皇室嫡女,但极有教养,不会随便扇人耳光的。

    哪怕宫里的人伺候不好,她也是一笑置之,还反过来帮他们说好话。

    他的妹妹至诚至善,绝不是那种仗势欺人之辈。

    嘉诚郡主吸了吸鼻子,跟倒豆子似的将南阳侯府门口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那云卿本来就不要脸,刚与裴世子和离,立马又去勾搭姚二公子,她就那么缺男人吗?我……”

    不等她说完,豫亲王直接厉声开口打断了她,“你给我闭嘴,开口就是不要脸,勾搭,缺男人,你的教养呢?

    堂堂郡主,说话粗鄙不堪,跟那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要我看,永乐一耳光还不够,就该多扇几下。”

    他一边训斥一边用眼角余光去观察皇帝侄子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心里不禁咯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