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成公主狠瞪向永乐,面容渐渐扭曲。

    这笔账她记下了,小蹄子最好祈祷别犯在她手里,否则她定叫她不得善终。

    目送婆媳俩从侧门离开后,永乐冷笑了一声,重新抬头朝上首的兄长望去。

    “皇兄,几位将士如今就在殿外候着,需要宣他们进殿么?”

    兵部左侍郎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眼角余光触及到兵部尚书示意的目光后,堪堪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无法扭转眼下的局势。

    他若再阻止下去,只会加速帝王对他的猜疑。

    好在那些事做得都很隐秘,再加上时隔了数年,证据模糊难以查验,他不一定会被翻出来。

    况且他上头还有一个兵部尚书顶着呢,所谓唇亡齿寒,老家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出事的。

    萧痕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兵部几位官员身上扫了一眼,那神情,有些意味深长。

    收回视线后,他淡声开口,“吴正德,你亲自走一趟,请几位将士进殿。”

    吴公公弯腰应了声‘遵旨’,躬身朝台阶下退去。

    萧痕看向立在大殿中央的妹妹,轻笑道:“不愧是我南萧的嫡公主,心有丘壑,知恩,也懂得感恩,实乃闺阁女子之典范。”

    话音刚落,百官命妇们齐齐附和,“永乐公主深明大义,殿下千岁千千岁。”

    小公主偏头望向云卿,朝她眨了眨眼,悄然退回自己的席位。

    这时,西越的使臣明阳长公主突然开口问了句,“永乐殿下还待字闺中,不曾婚配吧?”

    她一开口,聪明人立马就猜到她是想替自己的侄子们求亲。

    只是西越乃弹丸小国,还无需南萧牺牲嫡出的公主去联姻。

    太后自然也不愿意让宝贝女儿远嫁西越,余生再无相见之日。

    她下意识轻咳了两声,含笑道:“这丫头今日虽然办了件靠谱的事,但往常就是个不着调的,

    哀家都不敢给她招驸马,恐耽搁了人家好小子,这不,拖到十八还未成婚,我也由着她去了。”

    明阳长公主从太后的语气里听出了婉拒的意味,倒也没再说什么,只莞尔一笑。

    至于她心里在盘算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吴公公领着虞副将以及三个伤残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痕缓缓起身,殿中所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虞副将断了腿,走路时一瘸一拐。

    至于其他几人,也是残缺的,其中一个脸上还印着狰狞的刀疤,从额角一直蔓延到了唇边,看着触目惊心。

    一路所过之处,那些娇生惯养的命妇与贵女们纷纷缩起了脖子,不敢多瞧一眼。

    “臣西山旧营统领虞辉,携部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人艰难的屈膝跪地,向上首的君主三拜九叩。

    萧痕站在御案前受了他们的礼,然后踱步走下石阶,亲自将余副将与另一个行动不便的士兵搀扶了起来。

    “诸位……辛苦了!”

    虞副将红着眼眶注视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帝王。

    他如松如柏,挺拔坚韧,这是南萧的主心骨,也是他们的信念所在。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直至流尽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好。”帝王伸手拍了拍虞副将的肩膀,语调铿锵道:“咱们君臣永远一条心。”

    眼看虞副将又要下跪,萧痕急忙伸手托住了他的胳膊。

    “不必多礼,吴正德,扶虞将军入座。”

    虞副将急忙颔首,“陛下先请。”

    目送帝王上了台阶后,虞副将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云卿的方向拜了拜。

    “末将见过郡主。”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蹦出来揪错:

    “虞副将,你可是陛下的臣子,朝廷的将领,怎能向云氏嫡女行礼?难道你是在为永宁侯府卖命不成?”

    开口的是南阳伯,自从被帝王降爵之后,他心里就憋着恨。

    如今逮住机会,还不得狠咬一口。

    武将世家最忌讳的便是假公济私,将麾下的将领占为己有。

    如今这姓虞的敢在云氏嫡女面前自称‘末将’,不是找死是什么?

    虞副将睨了他一眼,不急不躁道:“侯爷,不,伯爷言重了。”

    一句‘伯爷’,狠狠戳进了南阳伯的肺管子,老疼老疼了。

    不给他发作的机会,虞副将又道:“云氏嫡女乃陛下亲封的郡主,我在她面前自称一声‘末将’,有何可指摘的?”

    “你……”南阳伯压着怒火狠瞪着他,“在场有那么多位公主,你怎么不跟她们打招呼,非要选云氏?”

    这时,坐在他上首的姚华突然开口道:

    “因为长宁郡主体恤伤残的将士,在朝廷发放抚恤金的基础上,包揽了妇孺们的一应开支,

    伯父不妨学学她也散尽家财,想必同样能得到虞将军的礼遇跟厚待。”

    “……”

    南阳伯气得鼻子一歪,差点就翻白眼。

    这逆子!!!

    姚华的一番话,在殿内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众人没想到云氏嫡女不仅搭桥铺路建棚施粥,还妥善安排好了伤残将士们的家属,叫她们不至于因为失去了顶梁柱而艰难度日。

    礼部老尚书睨了台阶上的小姑娘一眼,感叹道:“我们这些老骨头啊,竟还没有一个丫头活得通透,惭愧,惭愧啊。”

    崔敬元跟着附和,“永宁侯虽然已经病故,但他女儿丝毫不堕他的风骨,着实令人敬佩。”

    此时镇北侯夫人与苏氏兄妹的脸色难看至极。

    云卿在民间,军中,朝堂都建立起了威望,距离后位只一步之遥,再想扳倒她,恐难如登天。

    这所谓的万寿国宴,分明是陛下为她造势的垫脚石。

    她似一柄长枪,以摧枯拉朽之势钉在了世人眼前,碰撞出的火花四处飞溅,光芒万丈。

    日后陛下想纳她为妃都不成,百姓与将士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明月就该高悬于九天,而不是隐在微尘,伏低做小。

    苏骞看了眼上首的云卿,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这女人能耐啊,自己绝口不提立后的事,让百姓与朝臣心甘情愿的推她上位。

    这样一来,她就能完美的避开高祖皇帝与孝慈皇后那‘君夺臣妻’‘妖魅惑主’的千古骂名了。

    呵!!

    这份心机,如此魄力,他自叹不如。

    明谋大概是斗不过她了,唯有……使阴招。

    『卿卿已经为自个儿铺好路啦,前方坦途,静待她凤啸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