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过后,镇北侯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妹妹性子高傲,怕是不会同意去给闵胡做妾。”

    苏骞一听这话,就知这事有戏。

    什么亲妹妹?

    又不是一个娘生的,连同胞都算不上,弃了就弃了。

    在大业面前,他谁都可以牺牲。

    “这点小事就不劳烦父亲操心了,交给儿子去办吧。”

    说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朝外面走去。

    镇北侯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心口抽搐般的疼了起来。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儿,如何能说舍就舍?

    鸾儿,对不住了,不过你放心,等爹爹御极天下,便册封你为公主。

    届时你依旧是这世上最耀眼的明珠,盛京的青年才俊将任你挑选。

    “宣将领们过来议事。”

    “……”

    …

    萧痕易容成一个小厮待在云铮身边,花了十天时间摸清了云家军内部的情况,也查出了那几个叛徒的底细。

    主帅营内。

    云铮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独留那小厮在里面伺候。

    等一众将领都退下后,他起身朝立在一旁的男人鞠了一躬,压低声音道:

    “这几日委屈陛下充当微臣的随从了,如今那几个叛徒的底都已经摸清,不知您接下来有何安排?”

    萧痕负手而立,视线在沙盘内的各个城池上掠过。

    南萧数代人用生命打下江山,才得以让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绝不能在他手中丢一城弃一人。

    “不如来一招……瓮中捉鳖吧。”

    瓮中捉鳖?

    云铮思忖了一下,心底隐隐有了数,试探性的问:

    “陛下的意思是给他们提供假情报,让他们传去北境,诱镇北侯调兵过来收拾云家军,咱们再反击?”

    萧痕轻嗯了一声,“那老狐狸不会派太多兵马过来的,但解决一点是一点。”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沙盘的东南角。

    “那几个叛徒知道你秘密调派了两支先锋队前往鲁城,一直想要拿到他们的行军路线图,

    你就发发慈悲,将行军图透露给他们吧,让他们在镇北侯面前纳个投名状,好好表现一番。”

    小国舅眨了眨眼,他算是明白那么精明的阿姐为何会栽在此人手里了。

    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心眼子,可真多!

    “谢陛下提点,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痕勾唇一笑,伸手替他理了理铠甲,问:“就快要上战场了,到时候真刀真枪的干,可会害怕?”

    云铮挺直了脊梁,一如永宁侯府满门忠烈。

    他虽然还没彻底成长起来,但周身散发的那股凛冽气势,越来越像父辈们。

    “我不怕上战场,只怕打了胜战后陛下会立别的女子为后。”

    “……”

    说白了就是不相信他呗。

    萧痕有些头疼的抚额,他可不敢再得罪这刺头了。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玩意,用皇权压迫是没有用的,只能顺着毛捋。

    “朕若负了你阿姐,最后没立她为后,你可率三十万云家军直逼盛京,为她讨一个公道。”

    原以为这小子会战战兢兢的说句‘微臣不敢’,结果他却来了句:“您不说臣也会这么做的。”

    “……”

    这性情,跟他爹永宁侯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帐帘掀开,余副将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朝帝王行礼,而是直接对云铮道:

    “世子,北境传来八百里加急,称闵澜可汗集结了三十万兵马准备攻打虞城。”

    云铮听罢,下意识朝准姐夫望去,压低声音问:“陛下真信得过那闵澜可汗?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一旦攻入虞城,怕是没那么容易撤离,

    届时镇北侯是倒台了,但南萧的北境岂不是要被那闵澜给分走十之一二?”

    “信不过。”帝王回答得很干脆,“所以在他求朕保他一命的时候,朕便给他服用了阎王渡。”

    万寿节那会,苏骞铁了心要取闵澜的性命,挑起南萧与北戎之间的战争。

    而以闵澜当时的处境,根本就没法活着离开。

    好在他够聪明,知道与南萧的皇帝合作。

    萧痕答应助他,闵澜也承诺等自己登上王位后便主动攻打虞城,跟他来个里应外合。

    为了更好的控制闵澜,他让他服了阎王渡。

    这玩意是前朝一位毒医研究出来的,配方最后落入了南萧皇室之手。

    除了萧家人,整个天下无人能解此毒。

    萧痕的本意不是取他性命,而是想让他信守承诺,出兵助他一臂之力。

    他若照做,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如果反悔,那这阎王渡便是催命符。

    云铮瞧准姐夫的眼神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走一步看十步,这场战役完全在帝王的意料之中,真是叫人惊叹。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萧痕思忖了片刻,开口道:“拔营启程吧,去跟那两支先锋队会合。”

    “……是。”

    …

    总督府,花园凉亭内。

    苏骞靠在栏杆前,手里正举着一个酒坛,浓郁的酒水咕噜咕噜的往嘴里灌。

    “少主,您的伤还没好全,少喝点吧。”

    管家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着。

    苏骞睨了眼空空的左臂,恨意渐起。

    他不听劝,又举起酒坛准备猛灌。

    这时,一条长鞭甩来,裹挟着磅礴的劲风,瞬间抽落了他手中的坛子。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酒坛四分五裂。

    苏骞猛地抬头,对上苏鸾怒气冲冲的眸子后,蹙眉道:“越发的没规矩了,谁叫你甩鞭的?”

    苏鸾狠瞪了他一眼,质问:“不过就是丢了一只胳膊而已,有必要将自己往死里灌么?”

    “你不懂。”苏骞踉踉跄跄的,带着醉意开口,“男人没了手臂,等同于废人一个,

    你别看父亲现在重用我,等他问鼎天下,有了一大群的庶子,我便一无是处了。”

    苏鸾抿了抿唇,冷声道:“父亲不会这么绝情的,你想多了。”

    苏骞嗤的一笑,“你母亲如今还困在盛京呢,可有见父亲派人去接她回北境?”

    “……”

    见她不语,便知她怨气上来了,又捞起两坛酒,一坛递给她,一坛自己喝。

    “来,咱们一块干了。”

    苏鸾犹豫了片刻后,接过坛子猛灌了一口又一口。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然会给她下软骨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