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微怔,她只叫嬷嬷送信去侯府,请皇后娘娘修书一封来劝女儿啊。

    娘娘怎么亲自登门了?

    想起女儿刚才的称呼,她忍不住训斥道:“什么卿卿?你还有没有尊卑规矩了?

    娘知道你们关系好,但如今封后圣旨已下,她是君你是臣,你不得再直呼其名。”

    程雅撇了撇嘴,不过到底忌惮皇权,还是恹恹的说了句‘知道啦’,然后又将话题引回去。

    “您说您给皇后娘娘传信做什么?她挺着个大肚子,要是磕着碰着摔着了,谁担待得起?”

    “呸呸呸。”程夫人一连啐了好几口,“你这乌鸦嘴少说两句。”

    “……”

    母女俩相互搀扶着去了前院,在通往正屋的回廊上碰到了刚入府的云卿。

    程雅随着母亲一块规规矩矩的行礼。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两人的膝盖刚弯下去,就被青兰跟灵染给搀扶了起来。

    云卿立在廊下,含笑注视着她们,温声开口,“这里不是宫中,无需多礼。”

    程雅站直身体,走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轻哼道:“你当我乐意给你行礼呢,

    好不容易盼到手帕交当了皇后,要是还得行跪拜大礼的话,岂不白高兴一场了?”

    程夫人在对面训斥,“雅儿,不得放肆。”

    云卿抿唇浅笑,“没事的伯母,这里又没有外人,您别拘着她,至于正式场合,我相信雅雅懂礼数的。”

    说完,她又偏头望向赖在自己身侧的好友,不着痕迹的抬手托住了她的后腰。

    “你说得对,好不容易盼上自己的好姐妹当了皇后,如果还要三拜九叩的话,岂不扫兴?”

    程雅眨了眨眼,伸手抱住了她圆滚滚的腰肢。

    两个小妇人就这么搂在一块,腹部顶着腹部,比寻常人家的亲姐妹还要亲厚。

    程夫人又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带着一众婢女小厮悄悄退了下去。

    青兰与灵染也后退几步,将廊下的方寸之地让给了二人。

    云卿拉着好友坐在护栏内的长椅上,伸手抚过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我已经命内务府安排了几个有经验的接生嬷嬷,还下令让太医院的御医随时听候差遣,

    你这边一发动,就立马派人去请他们,别嫌麻烦,生产可不是儿戏。”

    说完,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改口道:“等你发动再去请人,恐怕晚了,还是让她们提前住进国公府吧。”

    程雅有些好笑,“弄得好像我是第一胎,你已经生了几个经验十足似的,

    皇后娘娘可别忘了,您才是第一胎,臣妇已经平安产下了一个女儿。”

    话虽这么说,但心底满满全是感动。

    即便是亲姐妹,恐怕也做不到她这个份上吧?

    真心换真心,她这收获的远比付出的要多得多。

    “卿卿,谢谢你。”

    云卿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该我谢你才对,这些年要不是有你陪着,我连个闺中密友都没有。”

    父亲遭先帝猜忌,在朝堂上如履薄冰,不敢跟任何朝臣深交。

    她作为侯府嫡女,自然也要低调行事,远离那些世家千金。

    家中没有女性长辈教导,她的闺誉也不太好,那些名门贵女其实都刻意避着她的,唯有程雅愿意跟她深交。

    在她看来,三五好友太多了,知心的手帕交一个足矣。

    “听说你要搬去别院待产,雅雅,世俗礼法没那么重要的,我相信伯父伯母也不会介意你在国公府待产。”

    程雅低垂下头,静默了片刻后悠悠道:“我去外面待产,顾及世俗礼法只是其次,

    最主要的还是想让世人看看她康宁大长公主有多刻薄,就因着儿媳怀了女胎,便叫其在外面分娩,

    如今我有多惨,等我父兄回来后给我撑腰的底气就有多足,这招以退为进,还是从你身上学的呢。”

    云卿蹙了蹙眉。

    为了让大长公主背负刻薄尖酸的骂名而委屈自己,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她张了张嘴,准备再劝些什么。

    程雅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又继续道:“是余淮让我这么做的。”

    云卿一愣,眼底划过一抹惊诧之色。

    “余淮找过你了?他怎么说的?有没有跟你解释那晚的事?”

    程雅摇了摇头,“具体我的也不知道,他只派人来给我传信,说他会借这个机会从大长公主府脱离出去,

    我也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从他没亲自来国公府接我回去待产来看,他应该是在给他娘挖坑。”

    云卿细细思忖一番,隐约明白了什么。

    按理说,无论余淮有没有碰那个妾室,他都该来国公府一趟的。

    可从事发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沉默,既没有来道歉,也没有来解释。

    这确实蹊跷得很。

    “你的意思是说他没有着大长公主的道,眼下隐忍不发,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脱离他母亲的掌控?”

    程雅轻嗯了一声,“他母亲的掌控欲太强,总想着将儿子绑在身边对她言听计从,

    如今他的仕途,前程,家产都捏在他娘手中,我很好奇他怎么摆脱这桎梏。”

    说此一顿,沉默了数息后又道:“他若真能借此机会脱离出去另立门户,且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我就继续跟他过。”

    听了她这番话,云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有打算就好,至少比之前那样不作为要强。”

    话落,她的视线落在好友隆起的小腹上,又斟酌着开口,“倘若这胎生男,咱们也对外宣称生女,

    本宫倒要看看你产女的情况下,他余淮还会不会为你跟他母亲对抗,

    若不能,那这个男人咱们就不要了,等过几年本宫再给你挑个更好的。”

    程雅伸手抱住她,“懂我者,卿卿也!不瞒你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咱们不谋而合了。”

    这次余淮那混账要是不跟他娘剥离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这安国公府的女婿,他也别做了。

    三年,这是她忍耐的极限,任她大长公主再尊贵,她都不巴结不伺候了。

    “那你打算搬去哪里待产?”云卿压着声线问。

    程雅想了想,开口道:“永兴街吧,我娘在那里有一处私产,是她的嫁妆,

    里面伺候的人都靠谱,我说生的女孩,外面传的就一定是女孩。”

    永兴街?

    云卿可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