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儿媳妇机灵,更明白乌拉那拉家如何用心培养了他们的女儿,正如荣妃说的,这孩子若是皇帝亲自选的,旁人真就要想歪了。

    “毓溪,你与太子文福晋相熟?“

    “是,跟着胤禛还在阿哥所住那阵,宫里摆宴,曾与文福晋说上了话,后来往来热络些,她与她的族姐同为太子侧福晋,但并不亲密,反倒是……”

    德妃知道儿媳妇为难什么,说:“人与人的亲疏,本就不是血脉决定的,投缘的才是好的,额娘不会怪你。何况后宫和宗室里,多的是姐妹共侍一夫,但反目成仇的也不少,四公主的生母活着的时候,和宜妃也不怎么对付,后来早早走了,宜妃倒是将她的女儿视若己出。”

    提这话,不禁勾起毓溪心里对密贵人的好奇,禁不住问:“额娘,小公主的生母王官女子,与启祥宫的密贵人,也是同族姐妹吧。“

    德妃淡淡地说:“是同族姐妹,宫里的笑话你也知道一些,她们就不和睦,如今一个不在了,密贵人想要吵架拌嘴也找不到人了。”

    毓溪见额娘很自然地说起这些,没有因为自己唐突地提起她们,而有任何神情间的异样,不免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且不得不心虚,倘若真有什么事,她的心思是否已经暴露在额娘跟前。

    此时,前方有小太监找来,是乾清宫才刚去永和宫传话,皇帝要过来用午膳,请德妃娘娘速速回宫。

    “这里去神武门近,回去吧,太后那儿我会打点。”德妃吩咐儿媳,说道,“七阿哥八阿哥福晋的事,你们两口子知道就好,对乌拉那拉府上,皇上下旨前,最好也别提。”

    “是,我只对胤禛说。”

    “还有……”

    “额娘请吩咐。”

    “与文福晋相熟不是坏事,但如今有了太子妃,你要更谨慎,如此对你好,对文福晋也好。”

    这话一听,毓溪更加心虚,因家中助力,她早就有了从宫里打听消息的本事,甚至是打听东宫的事,但这是胤禛不允许的,额娘面前更不会答应,可她什么都干了。

    “媳妇记下了,额娘,我送您到园子外。”

    “不必了,从顺贞门边门过去更近些。”

    交代了儿媳妇,德妃便带着宫人离去,但并没有丢下毓溪一人,而是把环春留给了孩子,命她好生送出去。

    毓溪目送额娘远去后,才随环春从顺贞门边门出去,很快就到了神武门下。

    这一路,她无比紧张,生怕环春突然开口提点她什么,好在人家什么都没说,只是奉命送四福晋离宫,和往日一样,亲切又恭敬。

    直到离开紫禁城,坐上自家马车,毓溪才松了口气,随车的青莲见她气色不好,忙问是不是着凉了。

    毓溪摇了摇头,没多久马车便动起来,青莲还时不时看一眼四福晋,生怕她病了。

    一路颠簸,心神也跟着震荡,回忆方才在御花园里婆媳的对话,额娘的言语神态里,没有半点值得她怀疑的地方,可自己仿佛窘态百出,仿佛早就被看穿了心思,毓溪不安极了。

    “青莲……”

    “福晋,您要不要喝水?”

    毓溪却坐直身子,一脸严肃地说:“我有件事想问你,但问过就算了,下了马车你我都忘了可好?”

    青莲笑道:“福晋吩咐就是了。”

    毓溪说:“你是和皇后娘娘一同养大四阿哥的人,我一直都相信,哪怕你依旧吃着宫里的俸禄,但既然来了我们家,就是向着我和胤禛的。”

    青莲郑重地说:“福晋如此说,奴婢什么都值了。”

    毓溪便道:“我十分敬重额娘,在我心里,她有太多的了不起,我愿意听额娘给我讲道理,教我如何为人处世,我们婆媳无话不谈。可我是不是不必什么都向她交代,我是可以自己做一些决定,但这绝非不信任,我只是想……”

    青莲笑了起来,眼前的小福晋再如何能干聪明,到底年轻,若不出嫁,她还是能躲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姑娘,是硬生生被催着长大,学着大人来持家。

    “福晋,天底下谁还没些私心,奴婢不敢揣测,但在宫里那么多年,实在是知道德妃娘娘的品性,想必娘娘从来没盼着,您要把所有的事都向她交代。”青莲好生安抚道,“若不小心说错话又或说漏嘴什么,您千万别多想,不要以为是娘娘故意不点穿您、故意膈应您,没有的事。但凡您觉得是对的,您就坦荡荡去做,真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到时候娘娘一定会向着您的。”

    “我知道,额娘怎么都会替我兜着的……”毓溪稍稍轻松了些,尴尬地冲青莲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再怎么自以为了不起,我和四阿哥都还年轻。”

    青莲心疼地说:“何止年轻,是都还小呢。”

    毓溪深深吐了口气,浑身放松下来,文福晋的事,娘家为她安插眼线的事,就藏在心里吧,她会好好拿捏分寸,不落人口实。

    与此同时,胤禛刚从朝房退出来,小和子跟在身后,捧着一匣子书信,跟随他往乾清宫走去。

    然而皇帝却已移驾永和宫,用过午膳才回来,梁总管也跟过去了,胤禛便不敢随意将匣子假手他人。

    “我就等着吧,你们不要去永和宫通传,不可打扰皇阿玛用午膳。”

    “那四阿哥,您的午膳?”

    胤禛满不在乎:“早膳吃的敦实,还不饿,你们不必杵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值守的太监也不敢怠慢,命人搬来炭盆给四阿哥烤火后,才各自散去。

    如此这般,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见小和子捧着匣子的手已冻得通红,胤禛便不由分说拿过匣子,让小和子也烤一烤火。

    然而这一幕,叫从远处走来的大阿哥看在眼里,到了跟前后,主仆俩虽已分开站着,大阿哥还是冷笑:“胤禛,宫里那么多兄弟姐妹,哪个随随便便在外过夜,我怎么听说,你把十三十四都弄去家里,连五妹妹和七妹妹也去了,她们可是公主,公主在外过夜,成何体统,大臣们宗亲们,又该向皇阿玛啰嗦了。”

    胤禛想说,他是奉旨招待弟弟妹妹,但又觉得没必要向老大显摆自家的和睦亲昵,便只默默听他教训。

    “我才看见,你的奴才跟你站在一处烤火?”大阿哥看向小和子,没好气地说,“你不是从小跟着四阿哥的吗,宫里的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出了宫,就成了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