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抚过儿媳尚未因身孕而浮肿的纤纤玉指,她在这个年纪时,刚从宫女成为后宫,十指还留有当差做活的粗糙和伤痕,此后养了好多年,才有如今的白嫩。

    这便是她们婆媳最大的差别,毓溪从懂事起,就看在眼里的世界,德妃花了十几二十年,才真正明白过来。

    因此,对于儿子的家宅安宁,德妃从不担心他们会在大方向上走错,毓溪最初对李氏、宋氏的冷漠无情,也早已及时回头了,可德妃心疼孩子,心疼这个全心全意为了自己儿子的姑娘。

    「毓溪啊,记着额娘的话。」德妃不禁眼中含泪,又温柔地笑道,「用你这生来富贵的命格,活得洒脱些,对自己更好些。」

    毓溪眼眶泛红,用力地点头答应了。

    但她并不悲伤,身为四皇子的福晋,想要和丈夫共同拥有更好的前程,便是什么都要接纳、忍耐,还要装得大度宽容。只要世上还有人能明白她的心思,知道在她内心深处,容不下那些女子留在胤禛的身边,那就足够了。

    「好孩子,回去吧,额娘没什么要叮嘱你的,只盼你母子平安,顺顺利利的。」德妃说罢,打起精神,唤来环春和青莲,预备送福晋出宫。

    环春则从柜子里捧来一方紫檀木匣子,笑着打开给福晋看,里头厚厚的一摞银票,少说得有上万两。

    「知道你们府里不缺银子花,可胤禛既然要与官员们亲近了,往后一些大臣府里有红白事,你们少不得要打赏。一家子人吃穿花是不了什么钱,可这人情呐,是个无底洞。」

    德妃说着命青莲替福晋收下,便搀扶毓溪往门外走,继续说道:「额娘这辈子,唯有攒银子这件事比旁人强些,你安心收着,都是干干净净有来历的。」

    「那媳妇就不客气了,要是胤禛不高兴,我就让他自己来找额娘说,可别冲我嚷嚷。」

    「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当娘的给儿子媳妇花钱,天经地义的事。」

    但提起这话,毓溪不禁好奇,问婆婆:「延禧宫的香荷,偷拿觉禅贵人的银子贴补八阿哥的事,是真的吗?」

    德妃叹气:「到底是传出去了?」

    毓溪坦率地说:「外头传没传,孩儿不知道,是胤禛在家提了一嘴。」

    德妃说:「觉禅贵人的俸禄赏银,皆是香荷打点,多少年来都没出过错。她是心疼八阿哥家里不容易,拿来贴补八阿哥,横竖她就算和觉禅贵人商量,觉禅贵人也不会搭理她,这个偷字,实在言重了。」

    毓溪不禁扶了自己的肚子,就快做母亲的人,真真难以理解:「贵人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德妃道:「长辈们的事,毓溪啊,额娘不告诉你的,自然有道理。」

    毓溪忙解释:「额娘不要误会,孩儿没有要打听的意思,就是觉得奇怪。」

    德妃无奈:「是啊,觉着奇怪的,何止你呢。」

    此刻,三阿哥府门外,八福晋被三福晋娘家的嫂嫂送出门,嫂夫人年纪比她要长十多岁,但也恭恭敬敬,给足了她体面。

    「嫂夫人请回吧。」

    「福晋慢走。」

    马车缓缓离去,八福晋不禁松了口气,要说三福晋比太医预计的早生了近一个月,若非香荷此前送来的贴补,险些供不上这一茬贺礼。

    「福晋,您喝茶。」随车的丫鬟,递来一杯热茶。

    「正渴了……」八福晋接过茶碗,一气饮下,方才府里好些女眷在,她连茶都不敢多喝一口。

    丫鬟感慨道:「福晋,要说三阿哥府里,实在华丽。」

    八福晋心里不服,问:「怎么,你很羡慕?」

    丫鬟却说:「奴婢是想啊,荣妃娘娘并非这般张扬的人,听说景阳宫里是很朴素的,可三阿哥府里如此的富丽堂皇,怪不得三福晋和荣妃娘娘不对付。」

    八福晋取了帕子擦拭嘴角,似自言自语道:「再不对付,娘娘的心也是向着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