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乳母退下,环春被唤至榻边,德妃轻声叮嘱道:「往后闲话时,看着机会合适,提醒她们几人,不必去听小阿哥们的私房话,更不必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动静。孩子渐渐大了,只要不坏规矩,也该有他们自己的心思和秘密。「

    环春应道:「奴婢明白,得找合适的机会说,她们并没有坏心思,反而是忠于您,娘娘不愿寒了人心。「.

    德妃安心地躺下了,环春来放床帏,为主子盖好被子,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若真如乳母说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要去找四阿哥把话说开,您看咱们要不要先派人提醒四阿哥?」

    德妃摇头:「都不必,我不想孩子们活得心里不踏实,说句不合适的话,太子就是知道他的一言一行全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才那么痛苦憋屈,故意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涉不了东宫的事,自己的儿子们,总能护几分。

    环春应下,主仆二人再商量了几句翊坤宫的事,便各自歇下了。

    转天,朝廷终于给了交代,道是十一阿哥死于急症,因尚未成年,丧事从简,不必朝臣们举哀治丧,和胤禛预料的一样,比起十一阿哥之死的真相,依旧是朝廷与宗室的体面,高于一切。

    同是这一日,太医终于允许毓溪下床走动,并请四福晋趁着寒冬未至,多出门晒晒太阳、透透气。

    毓溪卧床安胎那么久,因心情愉悦,倒也不觉得憋闷,可阳光滋养万物,能出门见着天日,终究是欢喜的。

    午后秋日浓烈,青莲便在屋檐下支了躺椅,铺上兽皮,伺候福晋在此晒太阳歇息,看丫鬟们摆弄花草,十分惬意。

    侧福晋领着念佟来请安,尚不知人事的娃娃,哪里会因为宫里去世了一位小叔叔而收敛谨慎,依旧乐乐呵呵缠着嫡母玩闹,毓溪也不愿约束一个还听不懂话的孩子。

    巧的是,胤禛忽然归来,进门见这热闹光景,若是从前必定会高兴,可今日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要换件衣裳,就独自进门去了。

    「福晋。」李氏很是不安,轻声道,「四阿哥这几日都不高兴,我本是知道的,可念佟还小,总不能逼着她也……」

    「我明白,你先带念佟回去,我问明白了,再知会你。」毓溪安抚道,「必定是宫里有什么事,你该知道胤禛的脾气。」

    李氏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哄着闺女走了,青莲来搀扶福晋起身,小心翼翼走进屋里,便见胤禛已听得动静,亲自来搀扶妻子。

    「我能自己走,青莲是太小心罢了,你也跟着起劲。」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的身子最要紧。」

    毓溪示意青莲退下,待夫妻二人在窗下坐定,才好生问道:「是不是朝廷对十一阿哥死的交代,叫你心里不痛快?」

    「我方才瞧着很凶吗?」胤禛心疼地问,「吓着闺女没有?」

    毓溪摇头:「念佟好着呢,是我自己担心你。」

    胤禛轻轻一叹:「朝廷的说辞,我早料到了,并不意外,如今知道皇阿玛的难处,也不似小时候那么激烈。」

    「那是……太子找你了,他知道那晚你也在吗?」

    「还没有,毓庆宫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很是太平。」

    毓溪猜不透了:「可你有心事。」

    胤禛一脸无奈,沉默片刻才说:「今日我在值房忙碌,胤祥身边的小安子找来,还以为弟弟们在书房闯祸,又或是要打听十一阿哥的事,谁知见了面,你猜胤禵那小家伙,问我什么?」

    毓溪嗔道:「我可猜半天了,你还问我呢?」

    胤禛说:「他居然问我,是不是也和旁人一样,拿他当六阿哥的替代,这叫什么话?」

    毓溪忙劝道:「你别着急,弟弟

    们才多大。」

    「正是因为不大,才叫人气恼,小小年纪,不好生念书,成日里琢磨什么?」

    「生气归生气,我们十三十四念书还是很用功的。」

    胤禛不禁瞪了一眼,恼道:「他们若将这话去问额娘,额娘该多伤心?」

    「你训斥弟弟们了?」

    「没有,当时被问懵了,就借口忙十一阿哥的事,敷衍了过去,都没来得及交代他们,不能去伤额娘的心。」

    毓溪道:「都是懂事的孩子,不会的。」

    胤禛却说:「懂事的孩子,还能问这样的话?」

    毓溪想了想,说道:「我可不止一回听人闲话,拿十四弟和六阿哥比,说皇阿玛和额娘宠爱十四弟,是因为没了六阿哥。说六阿哥当年如何憨厚可爱,和十四弟横冲直撞的性情截然不同,你猜这些话,弟弟们会不会听去?」

    胤禛一时说不出话,但细想想,必定是十一阿哥没了,那些人旧事重提念叨起六阿哥的事,才激得两个小家伙,跑来问他这些。

    此时小和子来报,顾先生到了,胤禛不能耽误上课,叮嘱毓溪好生歇息,就匆匆要离开。

    「胤禛……」毓溪却叫住了一头往门外走的丈夫。

    「怎么?」胤禛赶紧转身回来,搀扶住了她。

    「我有个不厚道的主意,你且听一听。」毓溪不愿叫顾先生久候,干脆利落地说道,「你带上弟弟们,去为十一阿哥送行,有些事嘴上说来终是轻描淡写,亲眼见过,他们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