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侧身将那目光挡了,这时便听得堂中一阵爽朗笑声:

    “我说今儿这店里怎的这般亮堂,原是来了两位神仙一样的人物。”

    对生意人而言,肯花银钱的才是老大。

    这阔绰的出手,将伺候贵客的大掌柜杜清徐引来。

    她化着桃花妆,衣裳是低调的湛蓝襦裙,鬓边一朵大山茶,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杜清徐摇着帕子扭着胯过来,眼神一点,身后四个丫鬟立刻将青霜和破山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奴家徐娘,见过二位贵人。”她抬眼,连啧好几声,“公子夫人檀郎谢女、比目连枝,真乃天作之合。”

    商人不白夸一个字,“楼上刚到一批赤金色月华锦,金丝银线密织的花纹,奴瞧着这满京城里,也就夫人的容貌气度能衬得起,新人新年制新衣,这个时间刚刚好。”

    嘴上朝沈雁归推销,目光却落在墨承影身上,“公子可要为夫人瞧瞧?”

    自己就一个人,这么多衣裳,哪穿得过来?

    沈雁归拉着墨承影的手,“今儿买得够多了。”

    徐娘见状却不急,“买不买的不打紧,且叫人搬来瞧瞧,让咱们的锦缎也沾沾夫人的福气,夫人意下如何?”

    那样名贵的东西,是叫别人开眼的,她却说是沾沈雁归的福气。

    要不说她是会做生意的,这话才出口,丫鬟已经将东西从楼上捧下来。

    这月华锦一出,众人的眼睛都直了。

    徐娘继续道:“这月华锦虽比不上贡品,却是咱们锦绣坊的镇店之宝,每年只出两匹,历年没有重样,这若制成新衣,公子夫人穿上身,那是日月也逊色啊。”

    “我们家还与珍宝阁合作,请他们家名师配着衣裳设计头面,到时候那一整套穿戴在夫人身上,谁能争锋?”

    墨承影独有的占有欲作祟,他大手一挥:

    “买了。”

    沈雁归一看便知那锦缎价值不菲,不愿奢侈,墨承影却觉得黄白之物远不及夫人一笑。

    他道:“只要你喜欢,日日穿新衣。”

    “对对对!”

    在座没有比徐娘更高兴的人了,她嘴角咧到耳朵根,“公子一看就不是俗人,见地颇深,莫说是京城,便是全天下,也无人可比,这两口子过日子,便就是要这样恩恩爱爱,才能长长久。”

    “嘭咚——哗啦啦”

    便是在此时,几个衣架连着衣裳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将堂中一众客人吓了一跳,也将徐娘的话打断,墨承影下意识将沈雁归揽到怀中。

    大家循声望去,正是那花蝴蝶公子。

    徐娘低呼一声“糟了,这祖宗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徐娘来时,花蝴蝶公子刚好去了一扇屏风后,她未曾瞧见。

    “杜掌柜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花蝴蝶望着这边,满脸被慢怠后的怒气,那地上的衣架便是他推倒的。

    徐娘旋即迎上前去:

    “哎哟哟,这不是阮公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招待不周,是奴的错,今日阮公子瞧上哪件,徐娘我免费送您了。”

    “怎么在杜掌柜眼里,旁人能买得起月华锦,本公子倒要受你的施舍?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显摆?”

    花蝴蝶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墨承影。

    战火一触即发,徐娘拿手轻扇着自己的脸致歉,“瞧奴这张嘴,整日胡说八道,惹得公子不快,阮公子见谅,这样,咱们铺子里新制了一匹珠光锦,阮公子瞧瞧可好?”

    花蝴蝶沉着脸看了她一眼,“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老子现在就将你从楼上踹下去。”

    徐娘懊悔,就应该将贵客请去三楼的。

    花蝴蝶旁边的粉衣女子对锦绣坊的婢女道:“还不将月华锦拿来?”

    那丫鬟看看自家掌柜、看看墨承影、又看看花蝴蝶,一时失了主意。

    粉衣女子骂道:“混账东西!这可是连摄政王都不敢得罪的、骠骑大将军家的公子,你们锦绣坊是不想开了吗?”

    “摄政王都不敢得罪?”

    墨承影自己都不知道,“此话何意?”

    粉衣女子借机多看了墨承影几眼,“这都不知道?皇上将要大婚,太后看上了阮公子的姐姐。”

    旁边人在议论“真的假的?”

    将军公子阮骁啪地一声打开折扇,不无得意的摇着。

    粉衣女子狐假虎威,“日后这可是国舅爷,一个两个的,还不睁大狗眼,仔细伺候着?”

    国舅爷?

    这么快就耐不住了?

    前世小皇帝十五岁,冯妧清才为自己儿子张罗婚事,挑来选去一年多,择了太傅家的小女儿为后、骠骑大将军家的为妃。

    她是会哄自己的,说什么阮家本就功高,怕大将军恃宠生骄,兵权都在自己这个摄政王手里,她才安心。

    没想到这辈子时间竟提前了两年。

    理政也好、打仗也罢,都是走一步看百步,谋士因势而动,所谓前世所占先机,除了天灾,旁的怕是从自己重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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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过依赖前世经历,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墨承影不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沈雁归瞧了眼墨承影,生怕再待下去,这阮公子就要从京城消失,便对锦绣坊的丫鬟道:

    “我们只是来京的客商,穿不得这样华贵的衣裳,阮公子喜欢,便给他吧。”

    从来只有墨承影抢旁人的,哪有割爱的道理,“夫人。”

    沈雁归握着他的手,小声道:“这月华锦虽然被徐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比起夫君先前命人给我做的,还是差了些意思,便让给他们吧。”

    两名丫鬟捧着月华锦到了阮骁面前。

    粉衣女子的眼睛都亮了,“徐娘,这锦缎包起来吧。”

    徐娘有些为难,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奴瞧着阮公子平日里也不喜这红色,否则奴早就将这锦缎奉给阮公子了,不如还是去楼上瞧瞧珠光锦吧?”

    粉衣女子不乐意了,“怎么?你这是怕阮公子付不起?等帝后大婚,阮家大赏,你这点东西,阮公子还瞧不上呢。”

    阮骁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扬着脸一脸“那是”的表情。

    徐娘笑容都快要僵住了,“阮家名门大户,自然买得起这一匹百金的锦缎。”

    阮骁脸上的得意云消雾散。

    若是一百两银子,他眼都不眨就买了。

    若是十金一匹,他咬咬牙也能买了。

    两匹破布两百金,他前脚付完,后脚能被他爹追着打八条街。

    面子倒是其次,自己爹下手,怕是半年都下不来床。

    可是沈雁归已经说服墨承影已经在往外走,全场女眷全都看着自己,他这是把自己架到了火堆上,骑虎难下了。

    贴身小厮自然晓得自家主子的情况,他附耳同阮骁嘀咕两句。

    阮骁豁然开朗。

    他收了折扇大喊一声: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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