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推着茶壶,借机往旁边挪了挪,道:

    “王爷喝茶。”

    “王爷不喝茶。”墨承影也跟着挪了挪,头往她脑袋边歪了歪,“王妃是不是在躲王爷?”

    “王爷、夫君多心了,我怎么会躲着你呢?”

    沈雁归又往旁边挪了挪,心虚道:“方尚仪还在呢,挨着坐不得体,对,我就是怕不得体。”

    “唔,这样啊。”墨承影再坐过去,“你一撒谎,便容易结巴,上辈子也是。”

    沈雁归瞄他一眼,小声道:“我才没结、巴。”

    她悄悄往外又挪了几寸。

    “嗯。”

    墨承影忍笑端起茶杯。

    沈雁归抬手,“诶,那是我喝过的。”

    “你我夫妻,难不成,我还要嫌弃你?”

    墨承影满饮,又添一杯,递给沈雁归,“卿卿应该也不会嫌弃我吧?”

    “我……”有点。

    沈雁归看着茶盏,勉为其难接下,将杯口悄悄转了半圈,即将碰到嘴边,又放下,“我、我现在不渴。”

    她咽了口口水,舔了舔唇。

    “嗯,不渴。”墨承影点点头,又往她身边挪了挪,“你再要挪,我便将你抱在怀里,你若要跑,我就抱着你亲,我倒要瞧瞧尚仪局谁敢说话。”

    沈雁归离凳三寸的屁股,又坐下来。

    “王爷要说什么就说吧。”

    墨承影看着她面前的杯盏,“你便是打定主意不要这杯子了吗?”

    “我也想要他,可是……”

    “可是你觉得他脏了,你不想碰他了。”

    沈雁归看看杯盏、看看墨承影,“……留着吧,改明儿洗洗,或许放上两年,我就忘了,忘了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年?”墨承影握着沈雁归的手,放到自己身上,“两年我们都该结蛛网了。”

    沈雁归忽觉手中一片滚烫,慌忙将手往回扯,“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你做什么?!”

    墨承影将她那只慌乱的手翻开,掌心赫然便是青玉平安扣。

    “玉佩?”

    “不然……你以为呢?”

    她以为……沈雁归摇头,“没有,我也以为是玉佩。”

    看到玉佩她便想起冯妧清、想起她们的一夜缠欢。

    “这样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怕再弄丢了,你又得……”

    又得拿身子去赎?

    墨承影继续问道:“你是不想要玉佩,还是连我也不想要了?”

    沈雁归像是下定决心,“我不会不要你的,我以后会好好做你的王妃,会帮你纳妾,会替你打理好王府……”

    “就是不会碰我?”

    “……我知道你也很无奈。”沈雁归带着三分恼意,“但我试过了,真的吃不下。”

    墨承影好整以暇望着她,“你何以认为,我好手好脚、一身武功,还带着侍卫,会从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囚犯?”

    “因为玉佩对你……嗯?”沈雁归侧脸看向墨承影,迎上他的目光,“你们、没有?”

    “这么难得的机会,她不寻活命之机,却用来换一次风流?”

    墨承影伸手点在沈雁归眉心,“卿卿,告诉我,你的小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沈雁归摸着眉心,努力压着嘴角道:“所以……”

    “所以她想用玉佩作为谈判的筹码,换一条生路。”

    “那你答应了?”

    “答应她?”墨承影脑袋一歪,撞到沈雁归发上,带了些嗔怪道,“我若要放她一条生路,便不会对她动手,既对她动手,便绝不会给她一线生机。”

    “那她怎还将玉佩还你?”

    “我答应给她留个全尸。”

    “就这样?”

    这也未免太简单了,沈雁归若是她,横竖不能得生路,干脆将玉佩砸了,谁也别想称心如意。

    事实上,在慈安宫时,并不是三两句话便解决了的。

    冯妧清哭求撒泼、软硬兼施,将能想到的、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她也想过砸玉佩。

    然而墨承影决定的事,不受任何人威胁,他半点不松口。

    只是答应让她沐浴更衣,体面死去。

    “这还不够吗?”墨承影将玉佩系到沈雁归腰带上,“死有很多种方法,白绫毒药是死,腰斩凌迟也是死,痛快去死,不比求死不能强?”

    千刀不死确实折磨。

    沈雁归觉得十分有道理,她回过神,“我是错会了你的意思,可你既然与她清清白白,昨儿为何不解释?”

    “我又不知道你想这里去了?”

    “那你好好儿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

    事实说完,误会解除,便到了墨承影表演的时候了。

    他委委屈屈道:“还不是呼延玉同我说,你答应要与他私奔,我慌了神,才……”

    “我与他私奔?这种鬼话你也信?”

    沈雁归不信墨承影这般愚蠢,她想起呼延玉说的那句,“你千万不要相信摄政王,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呼延玉的话固然不能全信,可从他出现开始,墨承影就变得患得患失。

    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和景明,当真顺风顺水、恩爱一生?

    墨承影看到沈雁归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他从容道:

    “如何不信?他是你的双玉弟弟、你的小药罐子,与我这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自然是不同的,何况你昨儿那个样子,话也不同我讲、看也不看我,我哪有机会解释?”

    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沈雁归无言以对:“是我不好。”

    “可不就是你不好?昨儿你的好弟弟,知道你与我生了嫌隙,立刻派人到宫里,又是下药又是动武,想方设法要玷污我。”

    玷污……沈雁归有些无奈:“你怎知是他?”

    “自然是人证物证……”墨承影反应过来,“卿卿,你不会觉得是我故意污蔑他吧?”

    “我没……”沈雁归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破山立刻道:“王妃这便是错怪王爷了。”

    他将口供、湿茶叶、飞镖等,一一摆到桌上。

    沈雁归翻开供状,上面详细记录了秦钦如何受呼延玉指使、如何进辅政殿下药,以及预备如何离间摄政王夫妇感情、如何控制摄政王,如何掌控大夏天下……洋洋洒洒上千字。

    破山瞧着王妃看完,适时道:“王妃若有怀疑,那刺客还在地牢,随时可以去问话。”

    沈雁归将飞镖拿起来,又闻了茶叶,成瘾的、欢好的,确确实实都是下了药的。

    这已经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只要中了招,哪怕知道他们全部计划,景明也只能听从摆布。

    她不由感叹:“好缜密的计划、好歹毒的心思。”

    可不缜密么?

    每一个细节都是墨承影仔细斟酌过的,经得起推敲,即便拿去实施,也不会有半分疏漏。

    墨承影忽而体力不支,将手按在桌上,手背青筋凸起。

    他摇了摇头,似乎很是难受。

    破山带着慌张,大声道:“王爷!您没事儿吧?”

    “景明,你怎么了?”沈雁归来不及放下供状,将身凑近撑住他,“你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