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力量便是天生胜于女子,即便是我,在这一方面也总是不如你的。”

    墨承影一脸听不懂的样子,他微福身,将耳朵凑过来,“你说哪方面不如我?”

    沈雁归只当他是为了方才小吵,故意讨哄,认真回答:

    “你比我体力好、比我力气大。”

    墨承影严肃点点头,关切道:“夫人昨儿夜里累着了?”

    沈雁归:“……”

    自家夫君什么为人她怎么忘了呢?

    “墨景明!”

    墨承影敏捷躲开自家夫人的手,迈步往前、又回身看她,挑衅的眉眼,分明示意她去追他。

    谁要理他?

    幼稚得很。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羞不羞?”沈雁归抬腿去追,“有本事你别跑!”

    她们你追我赶、或走或停。

    四下无人,迎面的风带了些湿漉漉的凉意。

    沈雁归追不上便耍赖,说腿软说无力,他明知是她的小花招,还是跑过来,她待他过来,直接扑到他身上,强行叫他背着自己。

    墨承影背着她,抖了抖肩,道:

    “这会儿不羞了?”

    “跟你学的。”

    沈雁归脑袋歪在他肩头,四肢无骨一般随着他的脚步摇晃。

    小巷悠长,脚步徜徉,阳光穿过叶缝,似流金从二人身上滑过。

    “待我耄耋,青丝成雪,你也要这样背着我。”

    “这么说我的女王没打算纳别的皇夫?”

    “你说什么?!”沈雁归一下子来了精神,脸贴过去,“你准我纳皇夫?”

    “我随口一问,沈雁归!你这是什么反应?我要将你丢去湖中清醒清醒。”

    小巷尽头是半亩方塘,墨承影加快速度跑起来,沈雁归双手不得不抱紧他,“你慢点慢点!我要摔了!”

    恰好两个妇人结伴从塘中洗菜回来,原是边走边笑,瞧见两人,未认出身份,只觉得青天白日这对男女公然调情、不知廉耻。

    那时而瞥过来的眼神,不必听,也知道一瞬有八百句不重样的编排。

    “……郁府放出来的这些小妖精胆子就是大,成日不是勾引这个便是勾引那个。”

    “清白身子都没了,还怕什么?左右这辈子嫁不出去,便想法子勾引别家男人,为自己下半辈子寻个靠山呗。”

    “靠山?眼珠子敢往我家这边瞟一眼,老娘给她生抠出来!”

    “从前觉着郁家作恶多端,现在瞧着,郁家人还是太好了,这些个骚狐狸,谁知道是被抢去的,还是自己上赶着爬去的?就不该留她们性命。”

    “可不是,跟商量好了似的,全搬来咱们这边。”

    越是可怜人,越喜欢互相为难。

    她们本该是最能体谅那些女子的人,不求温暖,反成利剑。

    骂都被骂了,沈雁归再要顾忌声誉,也没什么意思,便也没从墨承影背上下来。

    两方擦肩而过,小路冲出一人。

    “卫四九?”沈雁归一眼将人认出来,“你不在衙门当差,在这里做什么?”

    陵州衙门大清洗,正缺人手,沈雁归瞧着卫四九等人也乐意,便推荐到了县衙当捕快。

    “回王妃娘娘,张杨今日没来,小人便趁着巡逻的空隙,来他家看看缘由,没想到他妹妹寻了短见。”

    “张柳儿寻了短见?”

    那日街心审郁顾明结束,沈雁归还特意安慰过张柳儿,为她诊脉治伤,她也再三同自己保证,日后会好好活下去,怎么突然又寻了短见呢?

    卫四九忙解释,“王妃恕罪,柳儿妹子好像还有一口气在,小人现在去给她请郎中。”

    还有一口气在就好。

    “前面带路,我去看她。”

    沈雁归直接往他出来的那条窄巷去,卫四九赶紧跑去前面。

    墨承影迈步又停下,回头看向那两个嚼舌妇人。

    她两人听说这是王爷和王妃,直接吓傻,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得了墨承影一眼,腿一软,跪了下去。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恕罪。”

    她们方才骂自家夫人的时候,满口污言秽语,咬牙切齿。

    这条巷子里应该有不少这样的妇人,所以那个好不容易被自家夫人救回来的张柳儿,才会再次寻死。

    “掌嘴。”

    啪啪的巴掌声,被小巷放大,墨承影听着声音不对:敢在自己面前玩花样?

    突然有些后悔没把春褀夏安那四个丫鬟带出来。

    “互扇。”

    两个妇人不敢不从,只是墨承影刚进巷子,巴掌频率缓了下来,他侧脸看了一眼。

    “全家的性命,都不要了吗?”

    也不知道谁的手先下得重了些,另一人嗷了一声,之后便是一声比一声实、一巴掌比一巴掌疼。

    墨承影便是要杀这两只鸡,儆这整片巷子的猴,看谁还敢胡乱嚼舌根。

    他到时,沈雁归已经为张柳儿诊过脉。

    “……我那日站上房顶,为了能够治狗官的罪,把什么都说了,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要不是娘娘大恩,我根本就不会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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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柳儿说话是一句三停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颤抖。

    沈雁归将她搂在怀中,轻拍着,顺着她的情绪,她隔了好一会儿才又抽抽搭搭继续道:

    “我原是定了亲的,他们家听说以后来退亲,我也不怪他们,可是他那个娘过来,骂了好些难听的话,左邻右舍都说是我不要脸,勾引那个狗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换个地方吧。”墨承影道。

    张杨跪在地上回话,“王爷有所不知,我们便是从老家搬过来的。”

    那日张柳儿回去,兄妹俩当晚便回到奇山村。

    郁家包括郁家兄弟、亲戚,强抢的民女是不少,但是陵州大小十几个县,再往下镇子村子更多,平到各村镇的受害女子并不多。

    张柳儿恰好是她们村子的唯一一个。

    对穷人家的女孩子来说,貌美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村里人见张柳儿回来,对她指点点,都说她从小便不安分,仗着有几分姿色,成日搔首弄姿,还曾勾引过里正,去郁府定然也是自愿。

    张杨只怕妹妹出门听到,便借口要在衙门当差,在这边租了一间小院,虽然只有两间房,但是妹妹在,这个家就在。

    可是她们没想到,城里的人嘴更毒。

    张柳儿年纪本来就小,受郁顾明强迫做了那些事,内心不堪一击,搬来这两日,不管出门不出门,总有人明嘲热讽,还有人趁张杨不在,趴墙骚扰。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语言的凌辱,如同钝刀子割肉。

    寻不到伤口,却是日夜不停地折磨人。

    她怕哥哥忧心不敢说,自己一个人又实在撑不住,便投了湖。

    “她们说只有勾栏妓子才叫什么烟啊柳的,说我天生就是被人骑的贱货,还有人出钱让我陪他……”柳儿靠着沈雁归,弱弱道,“娘娘,您不是说我没错吗?”

    当哥哥的哪里能受得了这些?

    “哪个狗娘养的跟你说这话?!”张杨腾地站起来,握拳往外走,“老子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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