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听其他姐妹说,秦湘这个人自打入府,几年如一日,待在自己院子里不挪窝,也就沈雁归入府以后,跟着大家一起来请过几次安。

    平日里也是三拳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

    “这几日王妃不让请安,你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来这做什么?”

    冯婉言侧着身子,那两只“粽子”顺了顺鬓发,扬着下巴斜睨道:“你不会是想要来堵王爷的吧?”

    秦湘身上披了件明茶色毛领披风,发上只有两支玉簪,朴实无华。

    丫鬟替她撑了把红色油纸伞,她朝冯婉言行了一礼,“婉庶妃姐姐多虑,我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姿容,怎敢来堵王爷?”

    她比冯婉言要大两岁,面若银盆,相貌也是端庄大气,只是为人怯懦胆小,说话轻声细语,也不敢与人直视,眼皮半合,将眸中的光芒全部遮住。

    冯婉言翻了个白眼,“算你有自知之明。”

    秦湘客气道:“只不过方才听说太后娘娘请婉姐姐入宫,我怕误了时辰,特意来寻婉姐姐,若有冒犯,还请姐姐勿怪。”

    “姑母请我入宫?”

    冯婉言看了眼君临苑,她到底是犯了错,能出去吗?

    “宫里人能去传话,想来王爷这边也是同意了的,不过婉姐姐若是不放心,这里离君临苑也近,听说王爷也在府上,不若去问问。”

    秦湘转头,目光正好落在琉璃窗的方向。

    这个时候去问?

    冯婉言不嫌自己命长。

    “婉庶妃犯了那样大的错,连累整个后院的姐妹,不知道收敛,还给小主您脸色瞧,也不知道她骄傲什么?”

    看着冯婉言离开的背影,秦湘的丫鬟竹英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语气虽有怨怼,声音却很小。

    秦湘笑笑,并不在意,“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自然有骄傲的资本。”

    竹英道:“那又如何?若不是沾了小主您的光,她能留下来?”

    “走吧,去君临苑给王妃姐姐请安。”

    秦湘迈步向前,明茶色披风下,竹纹对襟长袍上,隐隐可见淡黄色小花。

    ——

    慈安宫中,冯婉言伏在自己姑妈脚下,哭得涕泗横流。

    “自打王妃嫁入府中,就独得王爷恩宠,我就只在家宴上见过王爷一回,这好不容易再见上,却又挨了一顿罚。”

    冯婉言举起自己的手告状,“当着一众奴才,哪里是打我的手心?分明是在打姑母您的脸面,姑母,您要为婉儿做主啊。”

    太后冯妧清瞥了眼她手上那厚厚的纱布,“王爷不会随便惩处女子,想必是你言行无状,惹恼了他,才会自寻了这顿罚。”

    “王爷的性子,姑母还不知道吗?他哪里舍得动您的人?”

    冯妧清狐疑道:“你是说……王妃打了你们?”

    冯婉言含泪点头,“那日我们在后花园行酒令,王妃胸无点墨,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曲笙笙不过揶揄两句,说她空有皮囊、白长了一张像您的脸,谁知她就当了真、恼羞成怒,然后我们就都挨罚了。”

    “王爷不管?”

    “我是您的侄女,王爷自然是想管的,可那个姓沈的…”说到这里,冯婉言忽然换了一副恶狠狠的嘴脸,道,“仗着同姑母有几分相像,成日倒贴!天天学着姑母您的样子,捂着胸口说心疼~连花都簪一个色的。”

    倒贴?

    这死丫头是在说沈家女倒贴,还是在暗讽自己呢?

    冯婉言继续咬牙切齿,“狐媚东西!旁的本事没有,就知道勾引男人!”

    若不是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是个蠢的,冯妧清真要以为她在指桑骂槐。

    “男人的爱并没有那般重要,她日日哄着王爷,你便替王爷管好后院。”

    冯妧清想要的是王府的账册、摄政王的动向,她需要更多拿捏墨承影的把柄。

    “可不是巧了,那姓沈的在我面前也说男人的爱不重要,结果呢,转身抱着王爷不撒手。”

    “……”

    冯妧清不想同蠢货交流,她起身道:“哀家乏了。”

    冯婉言似乎没听到,仍在继续:“姑母您是没瞧见,那日在后花园,王府上下的主子奴才都在,她就攀着王爷亲,一点脸都不要的,今儿我来之前,路过君临苑,结果您猜怎么着?”

    冯妧清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潘献忠立刻拦下冯婉言。

    “婉庶妃请回吧,太后娘娘该歇息了。”

    冯婉言置若罔闻:“她跟王爷就在窗前,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舍难分,隔着窗户我都听到……”

    “婉庶妃!”

    “死奴才吓我一跳!干什么?!”

    潘献忠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他忍道:“太后娘娘近来国事繁忙,身子不适,您请回吧。”

    “摄政王沉溺温柔乡,将国事都丢给姑母,姑母身子自然吃不消。”

    潘献忠好歹将冯婉言请出去了,回来又哄冯妧清:

    “婉庶妃年幼,说话不经大脑,太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潘献忠双手奉上一杯热茶。

    “年幼?哀家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生下皇帝了,她还年幼?”冯妧清刚揭开杯盖,又猛地盖上,“若不是族中便只有她与哀家长相相似,哀家也不会选她做棋子。”

    “太后娘娘息怒,婉庶妃虽愚钝,可总算是听话的。”

    “听话?一事无成,连王爷的床都爬不上去,光听话有个什么用?”

    冯妧清手按着杯盖,“哀家倒是好奇,那沈氏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叫摄政王如此失魂落魄,连朝政也不顾?”

    “一个外室所生的贱婢,能有什么本事?”潘献忠拂着太后胸口,替她顺着气,“太后娘娘没听婉庶妃说吗?也不过是有几分像您罢了。”

    “你信吗?”

    冯妧清将他手拿开,“若只是像哀家,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其实王爷也是一直想同太后……在一起的,这不是……”

    潘向忠不懂,摄政王那样不顾礼数的人,偏偏在这些事情上死脑筋,非要太后下嫁,名正言顺才肯欢好,还美其名曰尊重。

    “你是说名分?”

    冯妧清摇头,她直觉沈雁归不一般。

    摄政王向来与沈庭不合,前段时间才将他贬官,现下却又要启用,若说此举是为了挑拨沈庭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打破君臣联盟,也不是说不通。

    可——抬沈雁归母亲的身份,又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会是……”

    冯妧清有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