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我跟明珠是自由恋爱,明珠她是新式女性,独立自强,从不依赖男人,不是你这种裹小脚的旧式女人能比的。”

    秦九川拉着沈明珠的手,两人并排坐在司南枝眼前,在外人看来,当真是两个喝过洋墨水的新式青年为真爱请命,她司南枝倒成了拆散苦命鸳鸯的深闺毒妇了。

    司南枝红着眼眶,盯着两人紧握交缠的手,鼻尖儿发酸。

    他纠缠了自己整整十二年,十二年,竟然比不上沈明珠的惊鸿一瞥。

    仅回来一夜,就要跟自己离婚。

    这一刻,司南枝恍然明白自己在秦九川眼里就是个笑话,用十二年的甜言蜜语哄出来的笑话。

    如今,他要把这个笑话讲给全海城的人听。

    司南枝敛住情绪,慢条斯理起身:“既然秦大少爷看不起我这个裹小脚的就女子,那就请秦少爷去二老那里说服他们,如果他们成全你们,我立马离婚,绝不纠缠。”

    秦九川眉心紧皱,他刚刚只是被司南枝激出的一时气话,没想到她竟主动跟自己提离婚!

    这个年代,一个离婚的女人能到哪里去,就算司家是书香门第,但他秦九川不要的女人,全海城又有谁敢要!

    想明白了这一点,秦九川紧皱的眉头缓缓松下。

    司南枝是在欲擒故纵!

    他了然于心,刚要说话给司南枝递台阶,身边的沈明珠娇笑一声。

    “司小姐莫不是自卑自己的小脚,想学我们新式女性吧?可惜啊,司小姐那双小脚出家门都要坐车,更别说万里留洋。”

    “史密斯。”沈明珠抬手勾住秦九川的胳膊,半倚在男人身上吹耳边风:“司小姐既然想跟你离婚,说不准都已经找好下家了,你说是吗?”

    秦九川脑子里嗡的一声。

    早晨在祠堂里看见司南枝与秦克礼孤男寡女那一幕再次闪现在他脑子里。

    他是男人,怎么看不出来秦克礼看司南枝的眼神多不清白。

    “司南枝,既然你想离婚,我就成全你,我倒要看看!离了我,整个海城还有谁敢要你!”

    秦九川起身,甩下筷子离开,沈明珠跟在后面,满眼挑衅地笑:“司小姐怕是要玩砸了吧。”

    说完,跟在秦九川面前离开。

    司南枝起身,擦了下额间的冷汗,身子疼得摇摇欲坠,被丫鬟扶住:“小姐,您这是何必呢,男子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您现在跟少爷闹僵,万一大帅追究起来,可怎么办。”

    司南枝瞥了她一眼,转头一瞬间又扯到伤口,唇线紧绷。

    出轨在现代的华国可是要受到道德谴责,但在这个封建残余的民国时代,纳妾却是男人对实力的炫耀。

    司南枝深知无法凭一己之身挺直千千万万的旧式女子卑微弯曲的腰杆。

    她只庆幸自己来自后世解放后的新华国,更庆幸从一开始她就对秦九川没有期待,如今才不会像千千万万个旧式女子那般,为了丈夫的荣耀,为了所谓的深闺旧矩,困在后院中,陷于内宅争斗。

    “春枝,以后你会明白的。”

    她一瘸一拐回卧室,春枝拿来金疮药给司南枝上药,司南枝咬着毛巾才忍住没哼出声。

    春枝心疼司南枝,泪眼汪汪替司南枝抱不平:“老夫人下手太狠了,说到底您也是秦家的儿媳妇,她怎么下得去手啊。”

    “那个沈明珠昨天闹出那么大动静,今天也没见秦老夫人责罚,倒是抓着你不放,真是偏心!”

    “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司南枝疼得声音发哑,冷声警告:“你虽然是司家的家生子,但是现在跟我陪嫁到秦家,命就算是在秦老夫人手里攥着。”

    “刚刚那些话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秦老夫人不会放过你和我。”

    她目光沉沉看着春枝:“切记,往后不可贪图口舌之快。”

    春枝一阵心惊,马上低头认错:“知道了,小姐。”

    司南枝穿上衣服,趴在床上小憩,昨晚在祠堂冻了一宿,她现在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外面有嬷嬷来敲门,打扰了她的清梦。

    又是秦九川!

    司南枝皱眉,没想到秦九川这么能折腾,吃完饭当真去了秦大帅书房,刚到门口就跪下了,口口声声要求要跟她离婚!

    到如今,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秦大帅原本看见儿子还挺开心,但如今冷着一张脸将人关在门外,扬言谁敢把他扶起来,就把谁给毙了!

    老夫人平日里虽然在府里说一不二,但秦大帅真生起气,她也不敢站出来说话。

    但终究是爱子心切,看不得秦九川冰天雪地的跪在外面挨冻,这不,想起来她来了,让嬷嬷叫她去。

    有她去求情,秦大帅不看儿媳妇的面子也得看司家的面子。

    司南枝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在嬷嬷的再三催促下,才踏出房门,迈着小碎步慢悠悠朝大帅书房走去。

    既然秦九川因为铁了心要跟她离婚挨罚,那她就多耽搁些时间,看看这位喝了洋墨水的大少爷到底有多少决心跟自己所谓的真爱走到一起。

    穿过几个回廊,几人终于走到秦大帅的书房。

    隔着不远,果真看见跪在石板上的秦九川,他穿着一声黑色西装,外面一件灰色羊呢大衣,腰背挺直跪在那里。

    司南枝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

    昨晚她跪着挨罚,今天上午秦九川跪着挨罚。

    只不过她是因为闯门禁救他挨罚,而他是为了跟自己离婚挨罚。

    何其荒诞!

    老夫人坐在里屋的窗边,看着秦九川的背影流眼泪,说来秦九川也是她的老来得子,年近三十才生下这么个独苗苗,从小到大都捧在手心怕化了。

    如今秦九川跪在那里,简直比往她心里捅刀子还难受。

    她暗暗擦眼泪,想出去求情,又怕秦大帅那脾气,她求情只会让秦大帅的责罚更重。

    司南枝扫了一眼秦老夫人所在的方向,理了理衣服,路过秦九川时,秦九川不屑哼了声,冷声呢喃:“别以为你来替我求情,我就会回心转意,你这种深闺妒妇,谁娶谁倒霉!”

    司南枝斜眼睨了他一眼,笑得温顺乖巧,樱唇微启,轻声吐出两个字。

    “煞~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