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九川抬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

    忽地,司南枝面向书房与秦九川并排跪在一起,嗓音拔高:“父亲,儿媳同意跟秦九川离婚!”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司南枝余光看见秦九川眼底不可置信的神情。

    秦大帅眼底冰寒,神色尽是警告之意:“南枝,再说一遍!”

    司南枝站的更直了,如松鹤翠柏,伫立原地。

    她不理会远处秦老夫人的警告之意,字字铿锵有力:“大帅,我请求大帅答应秦九川的请求,同意我们离婚!”

    “反了!都反了!胡闹!”秦大帅气的吹胡须,来回踱步竭力克制想抽司南枝的冲动。

    但司南枝毫无畏惧,站在那里神色未变,继续开口:“秦九川背信诺言,当初娶我时,在全海城人的面前发下誓言,此生负我,天打雷劈!”

    “如今,老天爷既不灵验,我司南枝何必苦了他们这对新式青年组成的苦命鸳鸯,我就成全了他们。”

    她冲秦大帅深深鞠一躬,而不是行李:“我与秦九川之前情谊全无,请大帅成全我们离婚。”

    脸色阴沉的秦九川面色突然僵住。

    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司南枝,目光相撞,司南枝眸底一片冰冷,果真一丝曾经的影子都找不到。

    秦九川心脏莫名的有些慌乱。

    下一秒,秦大帅黑着脸从书房中沉步出来,手中攥着的鞭子在冬日下泛着寒光。

    “啪!”牛皮鞭划破空气,甩在秦九川的后背。

    秦九川反应不及,浑身一颤,

    猛地攥紧拳头,后槽牙咬得咯吱响,硬生生挨下这一鞭子。

    秦大帅气狠了,手上的力道没收着,常年握枪挥刀的手,布满茧子,一鞭子下去,秦九川身上昂贵的羊呢大衣瞬间开裂,里面的西装和白色衬衫一并被劈裂。

    瞬间,鲜血染红了布料破碎的边缘。

    “小兔崽子!老婆这么贤惠你还在外面偷吃!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老子送你去留洋长见识,你倒好,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学人家弄个姨太太回来!当初娶南枝的时候怎么说的!都忘了是吧!”

    “这些年把你给惯坏了!分不清大小王,我告诉你!要离婚,秦家丢不起这个脸!”

    “你不要南枝就给我滚出秦家!老子没生你这个杂种!”

    秦大帅骂的一声比一声难听,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

    没几分钟,秦九川后背横七竖八,鲜血淋漓。

    秦九川脾气更硬,愣是咬着呀一声不吭,眼看人已经摇摇欲坠,快撑不住了,秦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哭红了眼从房里跑出来挡在秦九川身前。

    她眼眶猩红,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哑着嗓音向秦大帅求情。

    “大帅!我就九川这么一个儿子!大帅难道要打死他吗!”

    “让开!”秦大帅神色狠厉,怒沉声音响起:“老子是不打女人,但是你不要蹬鼻子上脸!这个小兔崽子如今这个朝三暮四的臭毛病还不都是你惯的!”

    “大帅!”秦老夫人知道今天自己护不住秦九川,秦大帅在气头上,此时就算求他,也不管用!

    她神色陡然一冷,豁出去了,“大帅!九川这样到底像谁!当年要不是你执意要将那个女人关进府里!怎么会有后面那些冤孽事!”

    “大帅当年做的荒唐事难道比九川少吗!若不是我大度,一直照顾他们母子,恐怕你秦大帅夜夜都不得好梦!”

    秦大帅手中的皮鞭挥在半空中,神情冷肃,盯着秦老夫人。

    往日里一直对秦大帅言听计从的秦老夫人,此时也像是变了个人,眼眶红肿,梗着脖子剑拔弩张与秦大帅抗视。

    双方僵持。

    互不相让。

    许久,秦大帅冷沉着脸缓缓胯下,司南枝跪在秦大帅身旁不远处,视线里男人一直笔挺的腰身一寸寸垮塌。

    “算了,都是造孽!”

    秦大帅抬头望了眼天空,眼底有不明情绪闪过。

    “九川,你好自为之吧。你自己作的孽,自己收拾!”秦大帅后退一步,手中的鞭子掉在地上,柔韧的小牛皮鞭撞在坚硬的石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直强撑着的秦九川牙关松开,眼前一黑,硬挺着的脊背坍塌而下。

    重重摔在青石板地上。

    周围下人慌乱一片,秦老夫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九川!川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秦老夫人声泪俱下,抱着秦九川的脑袋哭出声,“你醒醒!醒醒!”

    下人找到担架抬过来,将秦九川小心翼翼放上,几人一路小跑抬到房间里,管家急匆匆跑出去找军医来。

    秦老夫人裹着一双小脚,走路都是问题,更别提小跑跟上家丁。

    只能眼睁睁看着秦九川离自己越来越远,被抬到房里。

    她转头神色幽幽看着司南枝,吐了口浊气:“满意了?”

    司南枝装不明白:“母亲之意,儿媳不懂。”

    司南枝站了这么久,冰天雪地的,身上还有伤,整个人都快冻麻了。

    秦老夫人望着家丁们的背影,自嘲出声:“九川说得没错,我们这种裹小脚的旧式女人确实百无一用。”

    “母亲,女人无才便是德是男人给女人硬套上的枷锁。”司南枝不卑不亢,“这小脚虽是旧制糟粕,但自古无数女人巾帼不让须眉,女人不必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妄自菲薄。”

    她刚裹小脚的时候,曾偷偷放过几次小脚,但每次换来的都是司家父母的一顿毒打。

    如今,就算是放开,脚也已经完全变形,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形态,但她的心时时想冲破这封建枷锁,一心潜藏十几年,只为了静待那个时机的到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抱负。”秦老夫人不紧不慢整理褶皱的衣袖,又恢复了端庄大气的秦家主母。

    眼底确实一片嘲弄,仿佛司南枝讲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她走之前,淡声吩咐司南枝到她房里喝茶。

    “是,母亲。”司南枝在春枝的搀扶下行礼,望着秦老夫人离开的背影,眼底晦暗。

    “小姐,您真的要跟少爷离婚?”春枝低声喃喃,这次她长了心眼儿,声音放低到两人才听得见。

    司南枝抬头盯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嗓音深沉:“春枝,出轨的男人不如猪狗,没有再要的道理。”

    “嗯?”春枝不明所以,这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吗,更何况以秦九川的身份地位,就算找十个姨太太也是绰绰有余。

    但是想到刚刚在房里司南枝警告自己的话,还是识趣闭上嘴。

    …………

    与酷爱洋香水、洋熏香的海城豪门不同。

    秦老夫人的房间常年摆着许多新鲜水果,用新鲜水果散发的芳香做天然香氛。

    用秦老夫人的话讲,她习惯了参禅礼佛,瓜果香气更能凝心静气,安养心神。

    如今,司南枝坐在秦老夫人房中,成熟的瓜果散发的醇酯类香气,确实让她忐忑一路的心稍加宁静。

    一盏茶喝完后,秦老夫人才被丫鬟扶着时候,步态端庄过来。

    她换了身衣服,天青色苏绣袄裙领口处夹了一支珐琅掐金丝挂襟,司南枝认出,这支挂襟是五年前秦老夫人过生日,秦九川送的礼物。

    如今五年过去了,挂襟看上去还是灿然如新,足以看得出秦老夫人平时有多爱惜这个小物件。

    “萃顶雪峰如何?”

    司南枝起身微微低头回话,谦和恭顺:“母亲房中的茶叶自然是全海城最好的。”

    “你喜欢就好,一会儿我让桃珠给你带一些回院里。”秦老夫人抬手示意她坐下,果真吩咐桃珠去包茶叶,回头又盯着司南枝的衣服看。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身衣服是三年前做的吧,这料子都旧了。”

    “听说你每逢大雪压城就自掏腰包买米开粥铺赈济城民,帮城民还是好事,但也要多考虑考虑自己。”

    “我房中有几匹苏绣的粉蓝色料子一直没用,颜色也不适合我这个老太婆,倒是适合你,你拿去做几身衣服,你年轻,没几身像样的衣服可怎么行。”

    司南枝眉心突突跳了两下,越来越看不懂秦老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按平时,秦老夫人对自己的穿着完全就视而不见,她只有在触犯家法时,才会在秦老夫人面前有存在感。

    如今突然如此殷勤关心,司南枝后背没由来的一阵发凉。

    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司南枝也只能低头应承,看看这个老狐狸要给自己挖什么陷阱。

    秦老夫人将司南枝从上到下一阵乱夸和关心,最后口干舌燥喝下半杯茶,伸手抓住司南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