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初做了个噩梦,被面目狰狞的巨兽在身后追逐,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却根本跑不出那巨兽的魔爪。

    被那巨兽抓在掌中,沈瑶初绝望地呼救,却没有任何人能来救她。

    远远地看到一张脸,她伸出手想要去抓去触摸,却被那冷冽的视线给吓退。

    她终于还是被那巨兽给吞入腹中,沈瑶初惊骇地睁眼,挣扎着从梦中惊醒。

    原来是梦,她还躺在床上。

    沈瑶初疲惫极了,睡了一觉却比没睡之前还要累。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七点多,该起床了。

    沈瑶初从床上起身,正好是林依楠起床要上班的时候。

    见沈瑶初出来,林依楠手里拿着面条,从厨房探出头来:“瑶初啊,我正准备做早餐,下口面条吃,你要吗?”

    沈瑶初想了想,走了过去,从林依楠手中拿过面条:“我来煮吧,嫂子你先去洗漱。我给妈也煮一口,她也快起床了。”

    “好。”

    等林依楠洗漱好过来,撸起袖子准备帮忙时,沈瑶初已经差不多煮好了面条。

    林依楠笑了笑:“自从妈出了事,我都是对付一下,没想到今天有你煮面。我去喊妈起床。”

    “等等,嫂子。”沈瑶初轻声叫住她:“我想问你个事儿。”

    林依楠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表情有些尴尬:“嗯?怎么了?”

    沈瑶初将面条端到餐桌上,将手中的汤汁随手擦在了围裙上。她走到林依楠面前,平静地问她:“嫂子,妈妈的诊断书,是你拿回来的?”

    沈瑶初太过于直接,反而让林依楠有些不适应。

    林依楠下意识偏开视线:“妈让我拿的,我就顺便拿回来了。”

    “那你和妈都知道结果了?”沈瑶初拧眉,扬声反问。

    林依楠垂着眸,半晌才点点头:“知道了。”

    沈瑶初胸口上下起伏,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她双手缓缓攥紧:“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故意瞒着我?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永远都不告诉我?”

    林依楠有些为难:“我拿到的时候就给妈打电话了,是她说让我先别告诉你。她说这病实在是太拖累人了……”

    “所以呢?因为太拖累人,她打算怎么办?”

    林依楠:“……我也不知道,她说先瞒着,我就只好先瞒着。妈的脾性你知道的,我哪里说服得了她?”

    林依楠表情是明显的为难与尴尬,沈瑶初却只觉得心冷。

    林依楠同意周红丽瞒着她,大概也觉得周红丽说得对,这是个拖累人的病。要是沈瑶初知道了,拼了命也想要治疗,那沈伟义作为周红丽的儿子,多少也得拿点钱出来。

    可他们这样的状况,怎么可能拿得出钱来?

    沈瑶初眸底满是失望,她摇了摇头:“妈对你和凯凯怎么样,对我哥怎么样,还需要我说吗?”

    “瑶初,真的是妈……”

    林依楠还想解释,周红丽的房门却忽然打开了。

    沈瑶初回头,正好看到周红丽坐在轮椅上,双手推着轮椅旁边的轮子,缓缓地出了房门。

    沈瑶初拧眉:“妈,怎么不等着我们去扶您?”

    “你给我租的这个轮椅不好,我自己爬起来有点不方便,幸好是租的,换一个去吧。”周红丽面色自然,看了沈瑶初一眼:“我还没起来就听到你们在吵架,我不自己起来,只怕一时半会儿没人把我给弄起来。”

    沈瑶初咽了咽口水,隐忍问道:“所以我们刚刚的对话,您听到了?”

    “听到了啊。”周红丽不熟练地操纵着轮椅,来到餐桌前:“确实是我让她瞒着你的,这个病这么麻烦,又这么贵,我不想治了。”

    沈瑶初心底一颤,她站在餐桌旁,眼睁睁地看着周红丽自己来到餐桌边,伸手去拿给她煮的那碗面条。

    可她力气有限,端着有些重的面碗,周红丽的手就开始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几次都快要弄泼,却又不至于弄泼。

    沈瑶初看着她那碗面都有些艰难的样子,眼眶又不禁泛了红。

    沈瑶初走到周红丽面前,伸手把那碗面夺了过来,正正放到她面前,又递了双筷子给她。

    沈瑶初直直地看着她,问道:“不想治了,那您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任由病情发展,然后去死?”

    周红丽听到“死”这个字,终于皱了皱眉。

    她拿着筷子拨弄了几下碗里的面,缓缓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去死,但又能怎么办呢?瑶初啊,你爸走得早,我没法给你和你哥哥好的生活,所以我们家也没有赚到能治我这病的钱,认命就行了。”

    “为什么要认命?”沈瑶初反问:“为什么不想想办法?”

    沈瑶初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下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昨晚失眠,想了好久,都没能想到解决办法。可她受不了一个最怕死的周红丽,因为没钱而被迫面对死亡,接受死亡。

    她可是不论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都要嚷嚷着去医院看病的人。

    周红丽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愁容。她敛着眉目,面露无奈地看着沈瑶初,接着缓缓摇了摇头。

    “什么办法?”周红丽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我对你一直没有对你哥哥好,但你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从小婴儿喂到大、抚养成为这样优秀的女孩。我希望你能够做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为了我这条活不了多久的命去想办法。”

    沈瑶初喉头一哽,只觉得胸口都被一块巨大而沉重的石头给堵住,压得她喘不过气。

    “您现在不过五十多岁,只要能把这个病情压下来,再继续活下去一点问题也没有。”沈瑶初一把攥住周红丽的手:“我来想办法,您别放弃,行吗?”

    “瑶初啊。”周红丽反手握住沈瑶初的手,抬起头来与她对视,苦口婆心地说道:“我真的不想你因为钱,继续和不爱的人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