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宽阔的街道上灯火通明。

    马路上是排列整齐的车辆,高禹川站在窗边,定定看着那些缓缓前行的车辆,整张脸都透着疲惫。

    他抬手解开了上衣的扣子,动作有些粗鲁地脱下衣服,随手扔开。

    衣服不知怎地就一下子飞了出去,挂在垃圾桶的边缘,要掉,却又没掉下来。

    高禹川看着心里实在有些烦,光着脚转身要进房间拿衣服,准备洗漱。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高禹川瞥了眼,是高远斌。

    高禹川拧眉,本不想接起来,心下却不知怎么有种不适感。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先于脑子一步,将电话接了起来。

    “什么事?”

    电话那边传来高远斌低沉的声音:“赶紧来医院一趟!”

    “什么事?”高禹川明明有些不耐,却仍是下意识问道。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低声讨论些什么。

    高禹川拧了拧眉,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高远斌的微低的声音,在那些嘈杂的声音中缓缓传进高禹川的耳朵里:“你爷爷情况不好,病情反复了。现在高家所有人都在医院里,你赶紧过来。”

    高禹川脸色微变,一想到所有高家人都在,他就极度抗拒,可他上次亲眼看到高老爷子的状态了。

    高老爷子就算是那天状态还不错,都苍老而疲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掩饰不住的病态。

    怕是真的时不久矣了。

    高禹川喉结上下轻滑:“地址发我。”

    *****

    高禹川一路上开着车飞速来到医院,果不其然,高家人还真的全都到场了。

    医院那一整层疗养层几乎全都被高家人给占领,大家三五成群,在一起对话。

    见高禹川匆匆赶来,所有人都朝着他投来了极不友善的视线。

    高禹川站在人群最后,远远地看着关闭着的病房大门,心脏凶猛的跳动,让他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拳。

    即使之前状况再差,高远斌也从未开口让高禹川赶来医院过。

    这时,高禹川的姑姑和其他几个亲戚走了过来。

    她们上下打量着高禹川,眼神轻蔑。

    高禹川姑姑笑着对旁边的人说道:“看我们禹川,多孝顺,这么多年从不回来,现在老爷子身体不好了,赶紧回来尽孝了。”

    “呵呵呵呵呵呵,当然得这个时候回来了,趁着老爷子还清醒,该要的可都得要了。”

    “这孩子,从小就倔,我还以为是个死心眼儿呢!没想到这还是挺有头脑的,选这么好个时候回来。”

    高禹川淡淡扫了几人一眼,连搭话都懒得搭。

    高禹川的视线实在是太过冷冽,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几人被他那么一看,倒也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病房门忽然被打开,高远斌伸出头来看了一眼。看到高禹川站在外面的瞬间,眼睛一亮。

    他朝着高禹川招了招手:“禹川,老爷子叫你进来。”

    周围的人都朝着高禹川投来嫉妒又愤恨的眼神,却拿他没有办法。高老爷子点名要人进去,谁也不敢拦。

    *****

    高禹川大步迈进病房,跟着高远斌来到高老爷子的病床边上。

    高老爷子平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插着氧气管,双唇微微泛着乌青。平日里那有神的双眸,此刻也显得格外疲惫。

    这老头儿,应该也坚持得很累了吧。

    高禹川喉结上下轻滑,只觉得鼻尖微微酸涩。

    小时候,高禹川性子倔,总是挨高老爷子揍挨得最多的一个小辈。他咬着牙挺着,一声不吭,总把高老爷子气得不轻。

    可现在,高禹川看着躺在病床上连说话都费劲的老人,他微微弯下了身子:“爷爷。”

    高老爷子本来半闭着眼,听到高禹川的声音,这才缓缓地、费力地睁开了双眼。

    高老爷子困难地动了动嘴角,高禹川能看出来,他想对自己笑,但却没能笑出来。

    高老爷子声音虚弱:“臭小子,来了。”

    “嗯,我打算之后每天都来。”高禹川笑笑:“您能每天接待我吗?”

    高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听到高老爷子虚弱的声音,旁边的几位叔伯立马身子一震,纷纷将身子挤过来,凑到高老爷子面前来。

    “老爷子醒了?”

    “爸,爸,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您可终于醒了,睡好久了!”

    “爸,我好不容易从R市出差回来,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妥了,您放心养病!”

    “我这边也是,上个项目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您得赶紧好起来。”

    “……”

    几位叔伯表面是在让高老爷子安心养病,实则每句话都是在急切地表功自己为了集团的作为。似乎只要自己替集团拿到更大的利益,自己就能从老爷子这儿获取更多的利益。

    可高老爷子此刻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高禹川最是看不惯高家人这种恶心的行为,他眸光冷冽,淡淡扫过几人的脸。

    他们话还没说完,高老爷子就又睡过去了,他闭上眼,呼吸平静。

    高禹川看到高老爷子睡着,反而安心了些。

    这些话,不如不听。

    高禹川薄唇轻抿,低声道:“人还没走,就都开始要表功分钱,可真是高家作风。”

    高禹川声音低沉,带着十足的讥讽意味。

    几个叔伯一听,瞬间炸了。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什么叫人还没走?老爷子毕竟是你爷爷,你怎么这么说话?!”

    “远斌,你这儿子倒是会说。这么久从来不露面,这个时候出现还阴阳怪气,什么意思?!”

    “就是啊,远斌哥,老爸还躺在病床上,他说这种话,你不管管?!”

    几人大声嚷嚷起来,全然没有高氏大家族的样子。

    病房里太过吵嚷,全程在一旁观察高老爷子病情的医生终于忍不住了。

    医生起身,挡在高老爷子病床前面:“请各位离开病房,我们现在要替高老爷子检查了。”

    几人仍是不满地瞪了高禹川几眼,不甘地走出病房。

    最后走出的高远斌倒是很满意,背着所有人小声对高禹川道:“今天不错,挺给你爹长脸。”

    高禹川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声道:“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