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礼部尚书家的小姐要入宫当皇后的消息便在整个京城传开了来。

    但无独有偶,除了沈昭昭要入宫当皇后的消息在坊间广为流传,不知何时起,另一则消息也慢慢在京城坊间传言了起来。

    裴观鹤要娶亲了。

    这消息一出,引起的反响自然要比晋皇成亲引起的反响大得多,毕竟,晋国皇帝三天两头纳妃,他们都要习惯了,但这裴观鹤,还是头一遭。

    寻常人家男子,到了弱冠之龄,不说妻妾成群,那肯定也是家有娇妻了,速度快的,可能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但这裴皇,已经弱冠,却听闻身边从未有过红颜知己,甚至连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过,因此,这消息一出,引起的轰动可谓是巨大。

    年纪轻轻已经有这般成就,虽说最后还不知道这天下究竟鹿死谁手,但裴观鹤,世间女子谁不想嫁?

    而沈昭昭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足足发呆发了一下午。

    他要娶亲了?

    临窗女子神色怔愣,但很快又在心里自我说服。

    是了,他已经弱冠之龄,娶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心里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如常。

    静坐良久,最后还是从小便一直贴身照顾她的丫鬟兰草看不过去,“小姐,既然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忘记过裴少爷,不如你就去找他吧!反正你这门亲事也......”

    “兰草,慎言。”

    听着旁边丫鬟的话语,坐在小榻上一直呆呆望着窗外的沈昭昭不由皱了皱眉,虽说这是她的小院,但胆敢妄议天家,还是太没规矩了。

    “好吧小姐,是兰草说错话了。”

    兰草垂着头,从善如流地认错,而后见窗边之人又没什么反应只呆呆望着窗外后,叹口气,福了福身,安静地退了出去。

    这些年,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把自己总困在过去,要她说,既然还是喜欢裴少爷,那就去找他啊,在这里独自伤春悲秋又有什么用。

    而房里人听着身后脚步声的慢慢远去,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别的神色。

    兰草的话,终究还是在她心里起了涟漪。

    走向床边,拿出那块当年定娃娃亲时裴伯母交给她娘亲的玉佩,神色恍惚。

    这些年,自那夜后,她从来没有想过再与裴观鹤有什么瓜葛,但现在,她突然不甘心了。

    他...要娶别人了。

    拿着玉佩踱步至案边,研磨,铺纸,转瞬,清丽的梅花小楷便跃于纸上,沈昭昭垂着头,眼里带着这些年从未有过的畅意。

    少倾,停笔。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确认没有一处不妥后,才小心翼翼将它装进了一旁的信封,而后,将手里这块雪白的鲤鱼状玉佩也装了进去。

    这玉佩,不单单是他俩儿时的定亲信物,同时也是裴家暗处的通讯信物。

    只要将它寄往裴家在暗处的任意一家铺子,铺子里的人都会将它送到裴家人手里。

    这是当年裴伯母的诚意,除了她娘跟裴家人,再没人知道,而这也是她懂事之后,她娘偷偷告诉她的。

    做好这一切,沈昭昭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些年,她为了沈家,已经压抑了自己够久了,现在,她想活得自由一点。

    但她信上也不是写得什么与感情有关,而只是陈述她当下的困境,她说她不想嫁入深宫,她恳请他,能不能看在儿时情谊,接她出京城。

    时间继续一天一天的过,离她入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但沈昭昭却依旧神色无波。

    她做好了与裴观鹤再次相见的准备,自然也做好了他不愿再理会她的准备。

    毕竟,那晚她说的话,连她自己都不愿回想第二遍。

    婚期逐渐临近,沈昭昭的心情也越发心如止水。

    她以为,已成定局,她甚至已经能很平静地试穿尚衣宫送过来的大婚吉服。

    然,平静的水面终起波澜。

    裴观望死了。

    死在他父亲与宫廷禁卫军的重重围堵之下。

    初时,她看着慌慌张张的兰草,还以为是她是从坊间听到的什么可笑谣言,正欲训斥她几句,却忽地想到什么,身子一僵。

    那封信。

    下一秒,像一个疯子般地跑了出去,全无平日里半点仪态。

    紧闭的书房门倏地被推开,沈温空及他座下的幕僚们看着门口边发髻略微凌乱的女子,全都神情顿了顿,而后在收到上方人的眼神示意后,下一瞬,纷纷拱手拜别离开了书房。

    大开的房门再次被临去的幕僚贴心带上,沈温空看着眼前毫无半点大家闺秀样子的女儿,皱了皱眉,“你的礼教嬷嬷往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看了我的信。”

    是笃定的语气。

    闻言,沈温空欲继续说教的话语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那又如何,我担心自己女儿交友情况,唯恐你在外交友不慎,查看一下你的信件又有何问题?”

    对于他理直气壮到近乎无耻的话,沈昭昭没在此与他过多纠缠,盯着他,语气压抑,“裴观鹤呢?”

    “死了。”轻飘飘的语气。

    得到答案,急剧跳动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平缓了下来,转身,往门外走去。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不可置信,没有大发脾气,连较为明显的情绪波动都没有,就那样平静且沉默地走了出去。

    看着那道背影,坐在案边的沈温空神色幽深。

    做大事者,总会有所取舍。

    等日后.....他万人之上,她喜欢什么,他自给她什么。

    不过....想到那个面若冠玉般的裴观鹤。

    眼里惋惜之色一闪而过。

    倒是可惜了。

    五年过去,昔日的少年已长成芝兰玉树般的男子,他没想到如今身份尊贵如他,竟还会因为一封小小的书信就敢亲身犯险。

    而他也幸好抱着万一的想法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这才侥幸成功。

    但虽如此,对上那四人,还是折损了他大半兵力。

    幸好除了禁卫军.....还有早就准备好的毒雾,不然........

    想到这里,眼里惋惜之色更浓。

    如果他不是裴煜之子,如果他不是以少年之姿便名扬天下的裴观鹤,如果他不是裴家血脉,那他做他的女婿,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