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沈昭昭被吓到,反射性发出一声惊呼,求生本能,让她将已经爬到一半的瘦个子山匪一脚踹了下去。

    也是这一个空当,让裴观鹤有了来这里的时间。

    拥着一看到他便立马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少女,裴观鹤脸上还带着尚未散去的些微惊慌之色。

    天知道,他刚刚看着那一幕,心跳有多快。

    看着神色未定的少女,还有已经爬起,正举着刀朝他们砍来的身影,裴观鹤倏地伸出一只手蒙住少女的眼睛。

    “沈昭昭,闭眼。”

    “嗯?”

    沈昭昭疑惑,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瞬,眼前便被一抹温热所覆盖。

    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只听到由身后传来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刺进什么里面的声音,而后随即又听到一记重物倒地的声音。

    沈昭昭晃头,有点想看,但才一动作,耳边的温润声音又响起,“别动,闭着眼睛。”

    闻言,沈昭昭也只好听话。

    这种关头,如果帮不上什么忙,那就不要添乱,这是沈昭昭时刻告诉自己的话。

    见小姑娘乖乖地闭着眼睛,裴观鹤眼里浮现些笑意。

    将小人儿重新小心扶进马车,放下帘子后,这才放下那只牢牢盖住小姑娘眼睛的手。

    “坐着等我。”

    “好。”

    听到从马车里面传来的那声好,裴观鹤这才放心转身,看一眼倒在脚旁还在往外汩汩流血的尸体,眼神渐冷,越过他往前方走去。

    步伐缓慢。

    垂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擦着掌心。

    刚刚那里,痒痒的,热热的,是长长的睫毛轻轻刷过手里的感觉。

    很...奇妙。

    众人看着那道又缓缓从后方走上前来的身影,眼含恐惧。

    此时,场上情况已经分明。

    几乎是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哪怕对方只有两个人,数量比之他们多了好几倍的山匪也仍然毫无招架之力。

    平时吓吓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或者商贾人士还好,这三脚猫的工夫遇上真正的高手,便犹如沙包碰上拳头。

    激烈的打斗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墨竹流云收起剑静立一旁,微微垂头,等着那个气度风华的白衣少年慢慢走近。

    其余几名山匪缩在一团,他们看着那个长得像小菩萨一般的少年,神情惊恐。

    明明一身白衣,却宛如锁魂之恶鬼。

    手起剑落,眉目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只有眼神在偶尔望向后面那辆马车时,才会略微敛了些眼里的寒意。

    而也是他这处异常,才让黑子动了想去挟持那辆马车里的女子的念头,但不想,这少年虽仍在与他们围斗,心神却一直注意着那边。

    黑子甚至还未碰到那女子的裙角,便已成为剑下亡魂。

    想到刚刚少年脸上的神色,众人眼里惊惧不由更甚。

    到了生死关头,尊严也不算什么。

    于是,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跪地求饶。

    “求求你了,贵人,放过我们这次吧,我们保证...我们保证往后再也不干这种烧杀掳掠的勾当了....”

    “是啊,贵人,我们发誓..我们发誓...只要你放过我们这次,我们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做恶事!”

    “贵人..贵人...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们这次吧....”

    “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人,还请贵人饶过我们这次,以后我们必定会多多做好事.....”

    求饶声哭泣声磕头声,不绝于耳。

    墨竹流云看着那些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各个凶悍山匪,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若是康概赴死,可能他还会高看他们一眼,现在这样,只会死的更没尊严而已。

    毕竟,世子绝不可能放过他们。

    怕活口下山生出什么变数是其一,其二嘛,墨竹想,若是他们先前不...对着沈姑娘说那些...污言秽语,可能世子也不会对着他们起这么大的杀心。

    古人云,祸从口出。

    实乃至理名言。

    看向面上无一丝动容之色的少年,墨竹垂首,“世子,属下这就.....”

    “等等。”

    清冷的声音倏地响起,墨竹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在那堆跪地求饶的人里,那个站着的身影实在特别,只不过身量不是很高,又站在最边上,他前面嫌弃的那一眼便就没有注意到他。

    望向世子,在与世子对视了一个眼神之后,墨竹转身,朝着那个面色极其平静的少年走去。

    “你为何不跪?”

    “求饶有用吗?”

    那少年抬眸看着眼前的墨竹,语气轻描淡写,甚至细细听还能从中察觉出几丝桀骜不驯的意味来。

    听到这话,墨竹来了兴趣,“兴许有用呢?”

    “那也不跪。”

    斩钉截铁的回答。

    “为何?”

    这次却不再是墨竹发问,而是那个让他们众人感到胆寒的“小菩萨”走了过来。

    “因为...我娘说了,上跪明主,下跪爹娘,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能让我弯了脊梁。”

    “上跪明主..下跪爹娘...”

    裴观鹤跟着喃喃念了一遍,而后看向眼前人,“那你看,我可当得你一跪。”

    这话....

    听到这里,前一秒还生死看淡的少年忽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跟他年岁相差不大但身上气势却差了十万十千里的少年。

    神色由惊讶慢慢转为欣喜,而后浮至脸上的便是侥幸劫后余生的狂喜。

    “扑通”一声,是膝盖直直砸向地面的声音。

    “岚年愿意誓死追随主子。”

    干脆果断识时务,且还有一点现在大多数人都已没有的气节。

    收回眼神,裴观鹤淡声道,“起来吧。”

    “谢主子。”

    “你这名字也是你娘给你取的?”

    岚年,这样文雅的名字在土匪窝里,实属称得上另类。

    “回主子,正是我娘给我取的。”说完,似乎明白眼前少年心里的疑惑,后面又自己继续补充道,“我娘...是被我爹掳到寨子里来的,后面便生下了我,再后面.....”

    想到娘亲在他知事后便毫不犹豫地端着毒酒走向他的父亲,岚年神情悲痛。

    他理解娘亲,可是又有点恨她。

    怨她为什么就这么狠得下心抛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