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年听着耳边的话,玩世不恭的笑意再次敛在脸上,看着那道缓缓远去的背影,神色怔楞。

    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交待,甚至或许她纯粹只是为了裴观鹤的脸面考虑,但这一刻,岚年还是莫名想到了他昨天才起的誓言。

    “我若是对沈姑娘有什么别的心思,便不得好死。”

    垂下眸,嘴角复又缓缓勾起。

    也不知道这誓言灵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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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观鹤回到李府的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

    动作极为利落地下马,将缰绳随意交给旁边早已候着的人,便迈着比平常更为稍快的步伐向府间走去。

    墨竹面无表情的紧随其后。

    却不想,还未走至归竹苑,便被早在中途等着他们的流云拦下。

    “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看着面前的流云,裴观鹤的眸色顿了顿,迫切回院的心情也微微冷却了些。

    流云说的事情,只可能与沈昭昭有关。

    “说。”

    于是,流云便把今日竹归苑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如实复述了一遍,初时,裴观鹤还神色淡漠地听着,在听到那李宁灵竟对着小姑娘直接挥鞭后,眼里神色终于变了。

    “她可有受伤?”

    有流云在,区区一个将军府千金,他自是不觉得她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在流云面前伤到她,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遍。

    闻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流云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些无言的神色,虽她没说话,但就是能让人从那具低头垂眸的身影上感觉到她的沉默。

    见到这幕,一旁的墨竹眼里也难忍划过几丝笑意。

    流云:“小姐并未受伤。”

    听到肯定的回答,裴观鹤这才舒了一口气,随即便继续踏步往前走去,清冷疏淡的声音随微风缓缓传来。

    “行,我知道了。”

    方踏进竹归苑,刚刚还牵心着的小姑娘就映入眼帘。

    走过去,声音带着不自知的柔意,“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

    少女的直接显然让裴观鹤有些愣住,但很快便掩去那一丝失神,“这里风大,进去吧。”

    “嗯。”

    沈昭昭浅浅应声,到了今日,她才知道那些军中家眷们的心情,哪怕清楚现在战事尚早,他也只是去军营看看,但她心里也会仍然控制不住的担忧。

    “裴观鹤,你.....”

    “嗯?”裴观鹤疑惑。

    话到了嘴边,沈昭昭看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犹豫一瞬,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想说,你能不能不要起兵,能不能不要走这条路,但她心里明白,这已成定局。

    看着欲言又止神情略有郁色的小姑娘,裴观鹤眼眸微动。

    虽然她没说什么,然他也知道她心中所想。

    轻快的心绪尽数褪去,眸色沉寂。

    他已没有回头路。

    但....垂眸看向旁边显然心情已有些低落的人儿,一抹坚定之色逐渐浮于眼底。

    但他会努力活着,

    尽可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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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竹苑发生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李柯。

    看着案前还浑然不知悔改的逆女,李柯气得脖子青筋直冒,“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我有什么错!”

    哪怕心里已经有些打鼓,但李宁灵面上还是一副桀骜不驯死不低头的模样。

    “你..你这逆女!”

    李柯气得又欲抬起手,但想到什么,还是死死控制住了那股冲动,瞪眼四处察看,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具,这才回头看着案上的茶杯。

    拿起一个青花瓷杯怒而摔地,安静的书房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啊——”

    李宁灵被四分五裂的碎裂瓷片吓得缩了缩脚,随后看向因听到她惊呼而立马站起来查看她动静的李柯。

    眼睛倏地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又打我!你为了那什么劳什子世子又想打我!”

    见一向皮实顽劣的女儿突地哭了,还在怒头上的李柯也顿时慌了起来,想过去哄她,但思及她刚刚顶嘴的样子又有些抹不下脸。

    良久,叹了口气。

    语气讪讪,显然已经没有之前的底气跟怒气。

    李柯:“咳....我这不也没有砸到你吗......”

    “我不管!你就是为了一个外人又想对我动手!呜呜呜......”

    “哎......”

    看着一向鲜少落泪的女儿哭得这么伤心,李柯也心疼了。

    他成婚晚,生宁灵的时间也晚,极近不惑之年才有了这么个唯一的孩子,哪能心里不疼爱。

    但....想到她今日做的事,李柯又叹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爹知道你心里有气,因为你觉得爹此举就是拿全家性命在赌,或许你也认为爹没有把你跟你娘放在心上。”

    看着已经停下来正抽泣着静静听他说话的女儿,李柯终是走了过去抚了抚她的头,目光慈爱,“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在爹心里怎么可能不重要呢...”

    李宁灵:“那你为何.....”

    明白她的意思,李柯笑了笑,背手走向案前,“宁灵啊,这次就当是爹的自私吧。”

    李柯:“二十七年前,晋国势弱,敌国势强,两军交战中,我方节节败退,最后致使烟洲被围,十万敌军攻我当时驻守的烟洲,而我方那时仅剩两万兵力,我派人快马加鞭向朝廷寻求援助,可迟迟未有回信,十五日,整整十五日,宁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柯笑着回头看向神色已然凝重的女儿,“意味着烟洲已经是一座弃城,意味着我们两万人用性命鏖战苦苦坚守下来的烟洲已经被朝廷所弃,意味着我们那些牺牲都是无用的,意味着烟洲城里几十万的晋国百姓都将家破人亡。”

    “可是啊,就在我们绝望之际,整个烟洲几十万的百姓绝望至极,裴煜带着五万大军从晋国的另一面边界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