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不出意外地又蹭了顿饭,李源无所谓,他想着在哪吃不是吃。

    薛福蔚倒是也晓得赵驰纵不待见自己,就一直歪缠在赵老夫人身边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抱着笑着直呼这是她新大孙子。

    他长得讨喜,大嘴一张吃四方,只赵驰纵一人气得脸都绿了。

    嘴里咬着调羹还不老实,故意做出声响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赵老夫人眼睛一横,“能吃吃,不吃挪窝去大黄那桌。”

    赵驰纵:?

    哇地一声哭出来!

    大黄是府兵捡来养在马厩边的一只大黑狗,成天为口吃的见人就摇尾巴,好不谄媚,奴颜婢膝!

    如今他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薛福蔚和奶团子吃相极其相似,全是埋头苦干类型,小的那个没人喂的时候会戳得身前那一小块都是饭粒。

    薛福蔚倒不会如此,他是半粒米都没浪费啊,不小心掉在桌上还要急忙捡起来塞嘴里,像是怕掉得久了就不新鲜了。

    两人听见赵老夫人的话齐齐抬起头来。

    两张白嫩的小胖脸,一个嘴泛油光,一个满脸白米饭。

    全是懵的,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将屋里几个都看笑去。

    “快擦擦,擦擦,吃得这样怎么像话。”赵老夫人崩着嘴角,手上动作轻柔得很。

    年纪大了就爱热热闹闹的,赵驰纵一·个小子在家时只会满院子疯玩,哪像现在全在她跟前乖乖吃饭,老人家对着这一堆小萝卜头是越看越喜欢。

    “香香~”奶团子擦干净嘴巴又举着勺子塞了一大口,吃得脸颊鼓鼓囊囊。

    李源看得实在心痒,那么大一个糙汉子坐在小孩房里的小绣墩上看起来别扭极了。

    束手束脚地,他却乐在其中。

    “来,老,我喂你吃。”

    一句老子差点脱口而出,又及时止住。

    奶团子乖乖递出勺子,对小孩来说恰恰合适的餐具,在他手中像是拿着根针似的,艰难地捏起来喂得一脸荡漾。

    一桌人都吃得乐乐呵呵,只有赵驰纵食不知味,木然地嚼着,满脸敢怒不敢言。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

    怕是没两天就没他赵驰纵这个人了!

    ”奶奶,我明日,明日便去学堂!”

    再不在身边守着,谁晓得还能再钻出个什么牛鬼蛇神来。

    此话一出,李源第一个不答应了,他当即否定,“不行,养病你给老子好好养!小小年纪别落下病根,到时候病歪歪地你让你爹你娘怎么办。”

    说着手上又轻轻地喂了一口,语气一换柔和极了,“是不是呀小梨子。”

    笑话!

    他病好了,自己去哪里找这一小只啊!

    不行!

    坚决不行,待会待人走光了给这小子套个麻袋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李源如是想着。

    赵驰纵:......?

    平素怎么不见你老人家这么关心我?

    “我就想去!我学业为重。”他不依,拼死反抗。

    “学业?”李源像是听了个大笑话,“你小子比我多认得几个字啊,敢谈学业,阿嘎嘎嘎,咱老赵家没这个命。”

    他历来跟着赵漠,时常以老赵家自居,气得他爹一见他就摔盘子砸凳子。

    赵老夫人也是奇怪,“阿纵别闹,怎以前不见你这么积极,现在倒是八十老太太抹粉——老来装俏。”

    赵驰纵:......

    季楚:......

    有句话李副将说得是没错的,这老赵家,没一个学问拿得出手的。

    季楚现在倒是良心上来几分,放下碗为赵驰纵说了句话,“赵奶奶,赵驰纵近来在学堂表现挺好,功课也愈发用心了。”

    “是吗?”老太太狐疑、

    “不可能。”李源斩钉截铁。

    “嘿嘿。“薛福蔚乐得看热闹。

    ”嗷呜。“奶团子张嘴又是一勺。

    赵驰纵那才升起的些许感动,被噎得不上不下。

    最后还是老太太看着小孙子有些不忍心,“这伤倒是也养得差不多了,多抹两天药再去吧,到时候也差不多参加王家那宴会了。”

    这一提起来,赵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你娘是不耐烦应付这些的,到时候我一个小老太太带着你个皮猴,实在是不想搭理他王家。”

    王家那企图都写在脸上去了,宴上人多眼杂的,一个看不住可怎么好。

    宴会?

    忙着吃饭的奶团子一听这句话,耳朵悄悄地竖了起来。

    她大眼珠子咕噜噜转,叫一直注意着她的李源看了个正着。

    一大一小不期然对视上,大眼瞪小眼也不晓得交流了什么,奶团子扭过小身子,”去去,小梨子去去!”

    “哟,小梨子也去啊。”这话是薛福蔚说的,他家里自然也收到了,他本是不想去,他家里头也不怵那宣阳,届时问起来随便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便是了。

    不过若是他大哥也去的话,那他......

    嘿嘿。

    “小梨子没有帖帖。”她垂下小脑袋,“爹爹没有钱钱。”

    爹爹不能带她去啦。

    她又抬起头来双眼放光地盯着赵老夫人,“小梨子去,带带,热闹热闹。”

    爹爹去不了,赵奶奶带去哇!

    她童言童语地,叫一桌人都静了下来。

    季楚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别人不知,他却晓得个大概,若没猜错她便是那皇城里头的金枝玉叶了,她爹便是那杀伐果决的少年天子。

    大启陛下没钱?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那奶团子的两个小发包,季楚眼神一时幽暗起来。

    除了他,另外几个的想法却是出奇地殊途同归。

    赵老太太:我可怜的小乖乖啊。

    薛福蔚:我小老大好惨,以后我定要好好待她!

    赵驰纵:他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李源:有这好事?也不晓得给多少钱他家愿意把小娃娃给他,两座城够不够。

    别的先不说,若让远在边塞的李大人听见了不晓得要如何吐血,大呼家门不幸。

    西漠关往北的地界与蛮夷接壤,地势十分复杂。

    早在大启未建立之前,李家一直都是那里的土霸王。后来王朝更迭,对他们也毫无影响,历任帝王也默认那地段归属李家。

    李家家主与其说是节度使,不若说是分封诸侯更为合适。

    只是如今大启境内统一,天子手段了得,李家也没有什么狼子野心,两方一拍即合给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官职。

    所以李源心头想的送城池还真不是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