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个时候,你便是我天玄二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不论你想做什么,都没有人再能阻止你。”

    低沉喑哑的声音里充斥着蛊惑人心的强大魔性,如水流一点一滴浸润,欲渗透寺主的心。

    寺主却没有丝毫意动,只是拨弄着手里的佛珠,长长的道了一声,

    “阿弥陀佛……”

    他这才说道,“我天玄寺之法,刚正而勇猛,修习此法的僧人们,也往往都修持了一颗为济世度人的慈悲佛心。”

    “祖师能开创此道,料想曾经也必定是一位名动一方的高僧大德,是佛道的栋梁。”

    那喑哑的声音顿住了,流转在大殿内的阴风也变得舒缓了些许。

    “怎么?小和尚想用苦海无边那套来劝贫僧回头是岸?”

    寺主摇头,“弟子不知道祖师当年经历了什么,更没有那个资格去劝祖师。”

    “弟子只知晓,若不是当年意外得到了您的传承,老衲早已成为了那荒郊野外里的一具枯骨。”

    “那便不会有如今的天玄寺,更不会有天玄寺主的贤名。”

    “弟子受祖师恩惠深矣,又怎敢与祖师对抗?”

    寺主停下了拨动的佛珠。

    “这具残躯,弟子早便想舍了去,以报祖师大恩,了却这因果。”

    “只是那时,弟子还放不下我寺中的僧人们,不敢放手。”

    “如今,他们终是有了新去处了。”

    寺主双手合十,“万望祖师垂怜,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天玄的因果,从弟子起,也该由弟子终。”

    说罢,寺主便放开了心神,不再抵抗,任由那些黑暗将自己吞噬。

    但此刻,那位‘祖师’却是止住了黑暗的侵蚀。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那低沉喑哑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人性的色彩。

    “也罢,贫僧便再给你一个机会。”

    祂说道。

    “小和尚,你还俗成家去吧。”

    “去多娶几房妻妾,多生几个小崽,越多越好,就是百个千个也不嫌多。”

    “如此十年后,贫僧会取走你血脉中最契合最有天分的那个,便算断了你我这份因果。”

    寺主没回应,只是放开了心神,任由黑暗吞噬。

    见此,黑暗中的阴影便骂了一声,“呵,榆木脑袋!腐朽不化!”

    虽是骂人的话,但祂的话语中却少了喑哑,取而代之的是认可与欣赏。

    话落。

    哗——

    疾风骤起!

    一阵阵晦暗的风如潮水般将寺主彻底淹没,吞噬!

    殿中灯火也随之飘摇。

    整个大殿立时被搅得一塌糊涂,陷入黑暗!

    待到风声休止,一切停息时。

    火焰在蜡烛灯芯上重新点燃。

    但这一次,火焰不再是寻常的赤黄,而是幽深如墨的黑炎!

    而在这黑炎之下。

    一位过分年轻,面容俊秀得有些妖异,嘴角含着肆意的邪魅,穿着一身黑色僧衣的和尚正轻轻点燃其余的烛火。

    动作轻柔,带着一股子邪性。

    他一边点着蜡烛,一边说道。

    “小和尚是个仁义的,天玄道统传给你,倒也不算辱没。”

    “贫僧借你躯壳这段时间,好好看,好好悟,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另外……”

    年轻的邪僧一把将寺主留下的佛珠崩碎。

    哗啦啦……

    “这些破玩意儿,还有那些狗屁佛理就别用了。”

    他抬头看着大殿正前方那尊悲天悯人的佛祖金像,眼中划过深深的恨意。

    “祂可帮不了你!”

    咯嘣——

    话落。

    几道恐怖的裂纹便爬满了整座佛祖金像,将其切割成了无数碎块,

    跌落神坛!

    ……

    镜州边境。

    夕阳正好。

    狼族大军没了来时的激昂热血。

    他们在月狼王的指挥下,迎着夕阳余晖,一步步隐入了十万大山。

    目送狼族大军离去。

    两道人影在边城门楼上久久矗立。

    “……这一仗,我们算是打赢了吧。”

    “怎么不算赢?在我们的预想中,若是最后亡语……降临,你剑啸军团此刻已经全部献祭。”

    “眼下可好,不费一兵一卒就把祂重新打了回去。”

    “多亏天命眷顾,让咱们这边又出了个天命之子啊。”

    说到这里,两人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些许,对那即将到来的未来又多了几分信心。

    两人又闲谈片刻。

    看着逐渐消散的夕阳余晖,月狼王便挥挥手,说道,“闲聊就到这里吧,我该回狼谷了,接下来的镜州可不太平,你得多看着点儿。”

    天剑王沉默了片刻。

    “……留下来吧,你们这一脉为了守护我大虞,隐姓埋名多年,受了不少委屈。”

    “也是时候让天下人知道,你们本就是传承自始祖时代的正统大虞子民了。”

    月狼王却摇摇头,“这不重要。”

    “但……”

    “重要的是……”

    月狼王看向了镜州城的方向。

    “在此战之前,我本以为关于狼神先祖化身十万大山,填平无尽海,镇压无尽海中邪魅的故事只是祖先们夸大的传说。”

    “但现在看了太子储君的手段……只怕狼神先祖化身十万大山作为大虞前线的骇人神通,并非是传说那么简单了。”

    “我得赶回去,看好先祖心脏化作的狼心山,以防生变。”

    想想族中关于无尽海中邪魅的记载,月狼王顿觉一阵毛骨悚然。

    这场人与魇的战争……

    啧。

    月狼王心下暗叹,他现在只希望自家先祖都有夸大吹牛的毛病。

    否则的话……

    “走了。”

    ……

    魇界。

    时隔多年,亡语者再一次呼唤了魇界的各大主宰们。

    于是,黑暗的天空下,飘来一座翻涌着波涛的无尽血海,接天连地。

    白骨累累的尸山也忽的从地底深处钻出,将那令人发怵的森森白骨铺满大地。

    又有一个个纸人搭起一座座跨越天地阻隔的神桥,在阴风中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神桥之上,一个背着巨大铜棺的青年打着哈欠,从天而降,坐在了自己的铜棺上。

    他很是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刚睡着就被你吵醒。”

    “说吧,什么事?”

    “讲完赶紧散伙。”

    被黑暗笼罩的亡语者看了看四周。

    “只有你们四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