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堤?哪儿?”师玄璎很不信任这个家伙。

    东方管事迎着她怀疑的目光,很是心虚。

    江垂星道:“归一楼就建在白堤上。”

    此处沿海,白堤像是从陆地延伸出的一条堤坝,因终年白雪皑皑,故被称为白堤。它隔开湖海,往南是大海,往北是一个淡水湖,湖内有数座浮空岛,归一楼的核心建筑都在那里,而其他分堂皆在白堤。

    如今灵气稀薄,浮空岛周围的灵气相对浓郁一些,所以白堤上的宅邸亦令人趋之若鹜,但若单论方便舒适,白堤还不如附近的天元城。

    师玄璎了解之后,颇觉一言难尽,灵气浓郁,就这?

    她掏出储物袋,扒拉出一沓纸,从里面找出一则卖房告示:“再加这个。”

    “出守福景消远,远离喧嚣,交塞五姿己,享有雅生祸!”东方管事念罢,欲言又止。

    贴在勤务堂门口的告示,到处都是坑,怎么还有人信这个呢?!

    “我要加天元城一个宅子,未必要买这一个,你自己掂量着办,若是不好,我定然回来找你。”师玄璎可没有那么傻,说完就默认他同意了,又开始打听人才,“说说那个金丹修士的情况。”

    东方管事立刻来了精神,积极介绍道:“这位金丹修士死窝们东极门骚主,名搅东方振天,死嘞一手嗦魂俯。死宗主阔知道,嘞果类秘境泥头,嚎多辣些果幽坟,介嗦魂俯嘴死嚎用。”

    师玄璎微微后仰,看向江垂星:“你听懂他说什么了吗?”

    江垂星连蒙带猜:“好像说这位金丹修士是东极门少主,叫东方振天,使的一手锁魂缚。类秘境里面很多幽魂,使锁魂缚正合适。”

    “怼怼。”东方管事连连点头。

    江垂星有些不解:“你们叫东极门,又姓东方,为何满嘴西南口音?”

    这话就问的扎心了。

    方才他躲在外头听得乐呵,刚开始还笑话刀宗,但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东极门几百年前被追杀,从海上一路逃亡至内陆,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无主的深山老林里窝着,不知吃了多少苦。逃亡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怎么记事的小娃娃,但是如今想起来仍然不免伤怀感叹。

    东方管事支支吾吾的解释一通,末了又道:“若废儒此,窝们少主也不必粗赖讨僧祸。”

    毕竟,他们太穷了!

    据东方管事说,东极门如今虽衣食无忧,但修炼耗费颇巨,他们少主如今还没凑齐本命武器的材料,门派供给补上,不得已只能自己进秘境收集。

    师玄璎细细一想,竟是觉得百利无一害,毕竟她如今当真柔弱,自家师侄修为还成,可是看着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也实在让人不忍心当驴使唤。

    “行,成交了!”师玄璎见好就收。

    她现在即便把东方管事薅秃了也不够,何况人家一门上有老下有小,连少主本命武器材料都凑不齐,听着比刀宗如今也就好点有限,别回头把人逼急了,弄个鸡飞蛋打。

    “好好好,我晚点把东西怂果赖,明天就让少主去找泥们。”东方管事得了准信,放心离开。

    师玄璎打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紫府中撕裂的疼痛缠绕,令她忍不住抱紧手炉。

    “你与我说说宗门的事吧。”她闭上眼睛。

    江垂星又坐回床边,目光担忧,却依言说起宗门落魄的经历。

    刀宗沦落到只余两人的境地,有诸多因素,但根子还是在于刀修心法。

    刀为百兵之胆,心法尚猛,尚勇,无论刀法诡谲多变还是厚重朴实,皆需迅猛快速,雄健骠悍。

    刀修一生只需破一次生死障,一旦突破生死障,之后修为便会在短短数十年急速暴增,并且常能以一敌多越阶斩杀对手。突破生死障后,刀修也几乎不会如其他修士一样容易生出心魔,陷入心劫。

    他们的神魂、心性如他们的刀锋一般,锋锐无匹又坚不可摧。

    这放在整个修真界都绝无仅有,刚刚开始吸引无数修士前赴后继投身刀道。

    然而,天道法则是公平的,刀修拥有这么多优势,其劣势也同样突出。

    过于刚猛的刀气伤人也伤己,所以,绝大多数刀修在破障之前都会疯狂锻体锻魂。有道是百年修身,千年修魂,可见塑造强大的体魄与神魂有多不容易。

    修为增长过快,身体与神魂强度跟不上,导致许多刀修往往扛不住自身刀气,或爆体而亡,或走火入魔。

    修仙为了求长生,刀修不管是破生死障还是其巨大隐患,都与之背道而驰,待到它的劣势凸显,没落成为必然。

    当年刀修没落之后又迅速崛起,是因为师玄璎自创《秋煞诀》,缓解了爆体导致大量刀修英年早逝的困境。

    而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师玄璎听到这里,睁开眼睛。

    直到这时,她才确定自己是在另外一个世界活了过来。

    过往有许多值得留恋的人或事,但她并没有什么放不下。

    刀修看似快意恩仇,爱恨喜恶都格外浓烈,但物极必反,人的情绪就像泉眼里的水,里面的水并非源源不断,若一下子喷涌出来,很快便会枯竭。

    最多情也最无情,最热烈,也最冰冷。

    在外人看来,刀修都像疯狗一样,丝毫不懂克制自己,但或许正是因为有这种宣泄情绪的本事,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心魔所困。

    “咕噜,咕噜。”

    响亮的声音从师玄璎腹部传出来,她愣住,伸手摸摸腹部: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受。

    “你是不是又忘记吃饭了?”江垂星从自己那堆垃圾中扒拉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她,“没有辟谷丹,我这里还有点灵葵籽,要不……你先将就吃点吧。”

    炼气期还无法脱离五谷,她自从睁开眼就没进食。

    师玄璎已经不知道多久不曾体会过饥饿的感觉了,她接过袋子,把里面的灵葵籽倒出了,看着一颗颗与指甲差不多大小的黑色颗粒,表情空白。

    江垂星局促道:“虽然这是驭兽师拿来喂松鼠和灵猴的东西,但我见它们吃的挺香,也能补充灵气,师叔你要是实在饿,就先吃几颗垫垫,我这就去给你买辟谷丹。”

    师玄璎面不改色的捏起一颗灵葵籽放到嘴里嚼碎,中肯评价:“香是挺香,就是扎嘴。”

    “不是这样,我教你。”江垂星把灵葵籽尖尖立着送进口中,用牙齿轻轻一咬便剔出里面的籽儿,笑容灿烂,“你看!”

    “咦?”师玄璎心情颇好,试着嗑了一下,发现还挺有意思。

    江垂星:“那我先去了,一刻便回。”

    师玄璎挥挥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师玄璎的体质完全不必担心容纳不了灵气,这些灵气进入体内之后虽然不会存贮,但被她有意识的引导游走一圈,能够修复伤处。

    发现这一点后,她嗑得更起劲了,屋里灵葵籽壳乱飞。

    江垂星返回时便瞧见满屋子的壳,他师叔躺在壳堆里一脸安详,身上灵气化为实质烟雾袅袅散开,当即唬得五内俱焚,一个踉跄扑到床边,撕心裂肺喊道:“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