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莱昂在身前轻轻触动的知觉中醒来。

    美好的肌肤亲昵,让他闭着的双眼不愿睁开,只是紧了紧怀中的女孩,那浑身舒适的慵懒使他眷恋身后凌乱的床铺。

    奥莉薇娅眼里依旧含着心疼,手指温柔拂过恋人结实紧绷的胸膛,指尖生怕触痛对方的伤痕。

    只见莱昂的身上,与其肤色差异鲜明的深色淤伤,好似泼在画布上的染料般色彩分明。

    “真的不疼吗?”奥莉薇娅小心的摩挲着。

    那是莱昂与卡尼斯骑枪对决造成的伤势。

    尽管有着厚重铠甲和沸腾之心韧性的加持,二人迎面相对的冲锋仍旧打凹了彼此的胸甲,将穿钢裂石的恐怖力道部分传递到了各自身上。

    战后捡回来的两杆骑枪,其刃首都被压成了一坨浑铁。

    “没事,昨天考维斯帮我瞧过了,骨头只断了两根而已,已经被他用法术复位,没伤到内脏,以我体内的魔素活跃程度,这种小伤半个月内就能恢复。”莱昂闭着眼睛,对奥莉薇娅轻声安慰道。

    好像为了证明自己“轻松”的状态,他下手又在被窝里不老实的胡闹起来。

    “别动了~我要起床,坏蛋.不能偷懒,我得去晨练”奥莉薇娅气息越发凌乱,水盈盈的眼眸聚起似埋怨的柔光。

    但微微挣扎的轻晃,与其说是抗拒,倒不如说是爱恋的温存。

    毕竟真不乐意的话,以二人的筋骨力量差距,莱昂自觉肯定抱不住她。

    睁开眼睛,他低头轻吻怀里动摇的少女。

    该怎么说呢,昨晚奥莉薇娅最初仍是那么害羞,但后来看清了自己胸膛上大片触目惊心的淤伤之后,女孩的态度忽然变得出乎意料的主动与热情。

    那“好学”又温柔的举动,甚至莱昂感觉都有些受宠若惊。

    如果要把那难忘的甜蜜,用纸张永远记录下来,莱昂觉得自己奋笔疾书,没个一两万字都写不完吧。

    忽然一个翻身,在奥莉薇娅小声的惊呼中,莱昂捉住少女的双手。

    “晨练?~为夫现在就带你晨练一番”

    投桃报李,他回以了毫不逊色于对方的热情

    直到门外响起阿泽瑞恩的敲门提醒,莱昂才不得不抬头,放过呜咽求饶的恋人,结束了一大清早的胡闹。

    “莱昂?醒了吗?狼领军队派使者来谈判了。”

    “这么快?”

    屋内的莱昂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重重护卫之下,在战场上弄丢了家族优秀的第一继承人,不急就怪了。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贵族的长子都有习武的才能,像莱昂在城堡里见过的厄利弗男爵的长子,那位荆棘花家的少主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空有骑士头衔,武艺只能说比普通士兵好点。

    如卡尼斯这样实打实的强大武勋骑士,可不是能轻松培养出来的,古纳尔男爵要是死了这么个宝贝儿子,估计要气疯。

    “我马上下去。”莱昂一边回话,一边帮恋人盖好被子,手脚利落的下床穿衣。

    “你多休息会儿,咱的大功臣,外面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你忙的事了,安心睡吧。”

    莱昂挎好备用的佩剑,对奥莉薇娅嘱咐了一句,便离开卧室赶到了大屋一楼的大厅当中。

    阿泽瑞恩他们和雷多爵士,马塞洛爵士等人早已坐在两旁等候。

    莱昂扶剑于自己的高背椅上坐好,还没命令近卫们将狼领的使者带来,雷多爵士却突然起身,凑了过来。

    “大人,我看到狼家的使者身边跟着一位北方术士,很有可能是为‘反巫术法令’而来,难道您的那位小法师,之前在战场上有使用过什么引人注目的法术吗?”

    莱昂闻言眼神有些诧异:“法令?什么法令?”

    他眉间微攥,感觉这名字按字面理解可不太妙,难道北方王国禁止使用魔法吗?

    但考维斯天天在大家面前用魔法,也没听老布莱恩给自己提过这种事情啊。

    “啊?您不知道反巫术法令?”雷多爵士也愣了。

    他这之前看对方身边的美少年,肆无忌惮的用魔法帮助军队,还以为莱昂早就想好怎么规避法令,或者钻法令的空子呢。

    “恕我孤陋寡闻,雷多阁下,我是瑟瑞安人,效忠于厄利弗男爵成为奥兰德的骑士并不太久,这法令内容具体是什么?”莱昂直接了当的问道。

    雷多爵士这才想起对方不是土生土长的奥兰德人,只好为莱昂解释起来:“自从十多年前赢得战争,推翻了先代暴君,咱们如今的这位莱德温陛下,便于登基之后颁布了对施法者们的禁令。

    大概内容就是严禁北方结社的术士们在奥兰德的土地上,研究和使用任何传播瘟疫、亵渎死者等一系列邪恶用途的巫术。

    同时,也不允许术士们在奥兰德贵族内部的战争与冲突中,协助任何一方,违者,将视情况严重给予相应的惩罚。”

    莱昂恍然,原来是现在的国王登基后颁布的法令,怪不得老布莱恩并没有提醒过自己。

    对方带着奥莉薇娅隐居在乡下多年,哪里还知道贵族领主头上的政策和规则变动。

    “这法令只禁止北方结社术士吗?”莱昂试图咬文嚼字。

    “不,照理说是指所有术士,只是,奥兰德国内的施法者,基本上都是北方结社培养出来的。

    哦,像您那位小侍从情况确实特殊,他那个口音应该来自其他王国吧?但即使是外来的施法者也得遵守法令.

    当然,只要不被发现,执行不了的律法自然也是一张废纸,所以您可要在那个北方术士面前藏好他,不然到时候辩驳起来,咱们理亏就很麻烦了。”

    “这么说来,昨天治疗重伤员时,你麾下有几个士兵协助,在手术营帐看到了考维斯施法的样子。”莱昂皱眉。

    “放心,我早已对他们下令保密,而且如果只是治疗伤兵,也算不得违反法令,疗伤救人属于法令中的特例,即使是战争中也一样。

    可是,我不知道昨天那孩子有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使用魔法攻击敌人,咱们的敌人可不会为我们保密。”雷多爵士为此忧虑。

    莱昂摆手,昨日之战,考维斯光是维持涅蒂牌,以及给自己补魔,就几乎耗尽魔力,哪有余力施法,不过眼下知道了这个古怪的法令,以后确实得注意一下了。

    “对了,雷多阁下,既然法令明确禁止术士插手贵族间的争端.

    那万一争端的一方,贵族领主自己本人就是术士,又该怎么算?”莱昂摸了摸下巴。

    “这?您说的这种情况,我的确没听说过,恕我无知,还真不知道国内有没有既是领主又是法师的存在,那样的话怕是得看国王陛下如何亲自仲裁了。”雷多摇了摇头。

    莱昂默默嚼了嚼牙,心想有点麻烦了,考维斯虽没在敌人面前使用魔法,但自己在厮杀中可没避讳运用魔力。

    难怪昨天搏斗当中,卡尼斯那家伙吃了一发魔力重击后,一个劲的嘴里什么可耻巫术啊,卑鄙的施法者啊,揪着叽叽喳喳不放。

    不过,真嘴硬起来想糊弄过去,也不算困难,莱昂想到了个点子,便不再耽误,抬手召见了使者。

    很快,两个被扣押了武器的身影便走到了大厅当中。

    一位身穿板甲,年纪不小,是个古纳尔家的老骑士。

    另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则在袍服外披挂着轻巧的甲胄,这风格眼熟的打扮,以及看门外扣押武器的士兵手里,造型别致的矛刃长杖,明显是一位北方结社的术士,就像特洛萨伯爵身边的那位希尔加德大师。

    “尊敬的莱昂·潘德拉贡大人,敬佩您取得胜利的英勇,我是来自沃芬霍尔的使者.”老亨克尔单手托着头盔,扶胸冲首座上那黑发黑瞳的年轻骑士领主,深深鞠了一躬,按贵族礼节拍了拍胜者的马屁以后,他报上了姓名与来意。

    “我前来是代表古纳尔家族,请求您归还卡尼斯大人,我们可以商量赎金和条件,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先确认一下他的安危,以确保古纳尔男爵的长子,没遭受任何有辱身份的不公待遇。”

    莱昂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对狼家来的老骑士说道:“你们的少主没有生命危险,我并无羞辱战俘的恶趣味,但也别指望我会给他什么优待和活动自由。

    因为你们无端的入侵,这场无意义的战斗死了多少人?我让他住在干净的牢房里,有士兵照看他一日两餐不会饿死,已经是看在不想扩大冲突的份上格外宽容了。”

    说完,他看向亨克尔老骑士身旁的袍甲男人。

    “你呢?阁下看上去是北方结社的术士?什么时候你们可以插手贵族间的矛盾了?”

    莱昂率先开口,不管有枣没枣,先倒打一耙。

    那中年人模样的术士摇头,对莱昂澄清道:“潘德拉贡阁下,请别误会,我叫梅特·雷迪,仅受雇于特洛萨将军支援对堪塔达尔的战争,此处前来,是受伯爵大人所托,确认古纳尔男爵对法罗里斯家的指控。

    卡尼斯阁下曾写信,控告荆棘花家族违反国王法令,擅用黑巫术驱使怪物骚扰狼领,他们提供了一具配有荆棘花纹章的骑士干尸,我已经检查过了。”

    “一派胡言。”莱昂冷斥道。

    这好应对,类灵地场跑出来的活尸,确实不是己方施法所为,虽不方便解释真正原因,但反驳起来也容易。

    “一具身上带有荆棘花纹章的干尸?若这也叫证据,那我能给你搞来十个百个,也往上面套些古纳尔家的纹章说事。”

    莱昂嗤笑着看向术士梅特身侧的老亨克尔骑士,反问道:“你们当法罗里斯家的人都是白痴吗?就算我们要干这种事,为什么要特意留下证明自己身份的标志?古纳尔家只会这种儿戏一样的栽赃吗?”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亨克尔骑士自然无言,况且眼下受制于人,不方便争执,只能低头保持沉默。

    梅特则点点头:“在实际检查后,我也发现确实没有在那具干尸身上,发现亡灵魔法的痕迹。

    可据昨天撤回来的沃芬霍尔骑兵们所说,他们在冲锋途中目击了一个强大战士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这很像隐蔽身形的法术,难道有施法者‘辅助’了您麾下的战士进行战斗?”梅特意味深长的问着,特意在辅助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不过是几件魔法器具罢了,怎么?我难道不能使用买来的宝物帮助战士们作战吗?那古纳尔家少主的身上篆刻了魔法的铠甲,恐怕更不合适吧?”莱昂收起笑意,转而讽刺道。

    “原来如此.我没有问题了,看来的确可能只是场误会,那么你们的争端就暂时与结社无关了。”梅特好像理解了一般,不再多问。

    莱昂见他这么容易便不再追问,略微感到惊讶。

    这么好打发?

    莱昂原本打好了一堆腹稿,预计实在不行,就拿沸腾之心的涅蒂牌露一手,证明手上有魔法器具,尽量不暴露自己这个最近才学会了些许法术的施法者领主。

    毕竟战场上遭到直接释放魔力打击,并且还活着的目击者,也只有卡尼斯一个人而已,若各说各话算不上证据。

    但那名叫梅特的术士,似乎不打算继续纠察荆棘花家是否违反法令。

    而一旁的亨克尔骑士,则更关心少主此刻的安危。

    于是正式展开有关赎金和释放条件的谈判之前,莱昂等人起身,一起带他们前往了关押卡尼斯的牢房。

    行至监牢,亨克尔骑士终于见到了被如杠铃般粗壮的钢铸镣铐,牢牢束缚的狼家少主。

    那么沉重结实的负担,不是莱昂有意虐囚,只是卡尼斯这种格外强悍的武勋骑士。

    若不用这么粗重的实心钢镣限制,普通的铁镣铐根本困不住对方。

    就莱昂记忆里,当初堪塔达尔佣兵用来锁缚奴隶的劣质镣铐,在卡尼斯手里,怕是不比竹木签硬上多少,只需运力一折就能扭断。

    当然,除了在关押的保险上非常走心以外,卡尼斯的待遇可比当初的玛姆尔好了太多。

    至少牢房整洁,有士兵专门打扫,不至于异味冲天。

    “嗯?亨克尔,弄这么多人来干什么?特意来看我丢人的样子吗?”稻草木床上,原本悠哉靠着墙壁的卡尼斯,感到自己仿佛变成了关在笼子里的珍奇动物,不禁暗恼。

    “不敢,卡尼斯大人,在您得到释放前,我一定尽力为你争取更体面的待遇。”老亨克尔无奈道。

    一旁的梅特默默的四处打量。

    待老骑士确认了狼家少主的安全,众人离开牢房时,这位术士不经意的走到莱昂身侧,微声问道:“希尔加德大师曾向我提起过一位,自称拥有魔法天赋的莱昂爵士,请问他指的是您吗?潘德拉贡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