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本是有智慧的,只是寻常事不肯上心,此刻用起心来,片刻功夫,把那召神术记得清清楚楚,只恨今年六月六已过,不能实操。

    如此又过十余日,刃镞营兵甲皆造齐全,鲁达自家所要兵刃亦已造得,两个健壮铁匠嘿哟嘿哟抬了来营中。

    笑呵呵道:“神将,我等捡那上好镔铁打造的兵刃,融了十余件,又加了几斤好黄铜,始凑够这条兵刃所需,造成共是八十三斤,也不知神将满意与否。”

    这日恰好张牛角、于毒也在他营中,听说八十三斤,双双震惊,凑过头来看了新造兵刃,愈发不解道:“这不是铁蒺藜骨朵么?怎地竟这般粗大?这八十三斤的份量,双臂若无数千斤力气,如何运使得开?”

    鲁达先不答话,接过兵刃细看一遭,点了点头,又掂了掂,上下慢慢摸索一遍,只觉长短轻重,莫不如意,又难得打磨精致,无半点坑癞刺手之处。

    这才笑道:“洒家这兵刃,与铁蒺藜的确相似,都是一根长杆,顶个带刺铁瓜,但那铁蒺藜乃是圆瓜,洒家这个却是长瓜,别有一個名字,唤做狼牙棒,你看长瓜上这些铜钉,便是名称由来。”

    说罢喝道:“尔等都让一让,且看洒家使这器械。”

    众人纷纷避让,空出老大场地,鲁达双手持定了狼牙棒,吐个门户,呼呼施展起来。

    当年梁山“霹雳火”秦明,位居五虎第三,乃是山寨第一个能冲阵厮杀的,为人性情直爽,颇和鲁达相得,鲁达所使禅杖,路数与他倒有些相近。

    只是单以兵器本身而论,禅杖威力,毕竟不如狼牙棒更大。

    况且这次打造兵刃,鲁达存心要在份量上压那关二爷一头,如此一来,若还是打造禅杖,则不免太过肥大,索性便画了个狼牙棒的图形,让铁匠们打造,把那棒头格外加沉,黑沉沉的棒体,嵌上一排排金灿灿铜钉,共计一百单八颗,卖相倒是十足十的霸气好看。

    他持定大棒,慢慢舞动起来,招数中,有秦明的狼牙棒杀法,也有自家的疯魔杖法,一边舞,一边感受着兵器本身的特性,掂量着长度、份量、重心,慢慢调整招式,不时还停下想一想。

    如此过了一盏茶功夫,但见他的棒法渐渐快了起来,招数衔接愈发圆融,又过一炷香时刻,那棒使得更快,黑乎乎棒影如乌云般笼罩周身,又有数十道金光飞驰闪烁,真个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一时间,呼呼劲风四下卷动,张牛角等不住惊呼,下意识步步后退,生怕他一个脱手,棒子飞出来砸死了人。

    再使片刻,便连乌云金光亦看不清,只见一团狂风,卷起泥尘草叶,呜呜旋转不休,于黄巾军这些人看来,哪里还似武艺?分明便是神通!

    一个个咬指战栗,彼此交换眼神,低低叫道:“爷爷啊,这般杀法,便是一万兵来,也要吃他杀尽。”

    这时风声忽消,泥草飞散,众人再看,场中只有鲁智深拄着那棒,正自哈哈大笑:“好棒,好棒,有了趁手的兵刃,凭他多么奢遮的豪杰,洒家也敢试试长短!哈哈哈哈!”

    又唤张牛角:“牛角兄弟,你与洒家重重赏那些铁匠。”

    随即又拿起棒子摩挲不休,满眼都是欢喜。

    有一首《鹧鸪天》,不说别的,单夸他这条好棒,写的是——

    铁杆丈二顶长瓜,铜钉密嵌百单八。飞来黑气云遮月,耀动金光火照沙。

    烽烟动,血如霞,英雄一笑掷生涯:苍天当死黄天立,还太平于百姓家。

    正热闹间,忽然裴元绍策马奔至,满面喜色大叫道:“鲁大哥,快去城头,官军大营中生变故矣。”

    鲁达心中一动,令众军暂且休息,自己拉过马,同裴元绍及张牛角、余毒,急忙赶去南。

    登上城墙看去,但见正南官兵帅帐前,那面“汉北中郎将卢”的大旗,飘飘而落,片刻功夫,重又升起一面甩起,上面大书:“汉东中郎将董”!

    鲁达大笑:“临阵换将,必是褚燕建功也!且令诸军备战,我去告大贤良师得知,也让这老道欢喜。”

    他下得城墙,飞马奔去寻了张角,告知此事,张角微笑道:“卢植因怠战而去职,接任者必不敢重蹈覆辙,不出数日,定要来打广宗,他不知我军虚实,正可趁机胜他一场,若操作得当,这冀州之地,足以让官兵不敢正视。”

    又过五日,七月廿三日,这一日天空阴云密布,不见日头,鲁达一早领了众将来见张角,朗声道:“张老道,朝廷新派来那中郎将,整军数日,该也完毕,今日天气阴凉,正是厮杀之时,我料官军必于今日攻城!”

    张角气色灰败、不似生人,眼神却是异常明亮。

    枯瘦的大手一把抓住鲁达,对裴元绍等人道:“贫道无良将之才,要为天下开太平,全仗救世神将,你等自此以后,皆须听他号令!”

    裴元绍等人眼中垂泪,抱拳道:“谨遵天公将军令旨,自此以后,吾等便以鲁大哥为首。”

    张角强自一笑,又问鲁达:“今日战事,你要如何安排?”

    鲁达斩钉截铁道:“今日便是决战!洒家欲让这几位兄弟守城,死扛官兵半日,待他力竭欲退,洒家亲自率刃镞营杀出城去,直取对方帅旗,如此官兵必乱,届时我全城人马一并杀出,有官兵所掘长壕阻其遁逃,彼等争相夺路,必铸大败!”

    张角见他决策果断,深为欣慰,点头笑道:“好计!鲁神将但按你意行事,贫道这里有两封信,一封给梁、宝二弟,一封给诸方渠帅,你收在身上,遇见了便替我转交。”

    鲁达闻言一惊,定睛看向张角,察觉他气息微弱,心中微微难受,叹息一声,接过信收入怀中,拉着他的手,低声道:“老道,伱要替天下百姓开辟太平,此乃大仁大勇之事,你这等好汉,是真个欲要替天行道的,值得洒家倾心跟随,你且宽怀,以后诸事,全在洒家肩上。”

    张角微笑,不住点头。

    这是外面有小卒飞报:“不好了,四面官兵皆出营寨,搭起板桥,跨过壕沟来攻城也。”

    鲁达豁然起身,走出室外,大喝道:“慌什么,兵来将挡,有俺这救世神将在此,来一百万官兵,也只是个死,都不要慌,操起刀枪,都随洒家去杀敌!”

    本来满街上的黄巾闻听官兵倾巢出动,都带惊惶之色,但闻听鲁达这一番话,又望他魁梧身材走过,心中都是一定,齐声叫道:“随救世神将去杀敌!”

    有道是:从来名将壮兵胆,自古良臣宽主怀,血染太平烽火路,功在身后众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