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慧娘依稀间听到卫老太的声音便心下一咯噔。

    大门关着,她倒不担心人能闯进来。可阿郎到底喊她一声奶,听了心里得多难受?

    她顾不得太多,抱着几颗菜就追了出来。

    她看到的是平静的魏昭,沉默的虞听晚,还有地上滚着的药壶。

    耳边充斥着外头卫老太癫狂比以往的要脏很多叫骂。

    “你个狗娘养的小畜生,是要遭天谴的!”

    “你有本事滚出来!”

    “当初你娘生你,我就该把你掐死,不尊长辈的东西,我要把你逐出家谱!”

    慧娘的脸色黑了下来。

    她把菜放下,快步走了出去。

    卫老太怒气冲冲,火气积攒在胸口中,无限扩大。

    头上脸上衣服上全是药汁和药渣,滴答滴答往下流,狼狈地不成样子。

    天冷,很快就凝成了冰。

    门被慧娘打开。

    她看到卫老太的样子一愣。

    这……

    她扭头看了一动不动的魏昭一眼。

    想到阿郎如今六亲不认,自己都捅,给卫老太一个教训也是说的过去的。

    她就是有些心虚。

    尤其看到卫老太脸上被烫红了。

    就在他出神之际,卫老太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发,狠狠往下扯。

    “说,是不是你教的。”

    慧娘吃痛挣扎,发髻被抓的凌乱,还硬生生被扯了不少发丝下来。她顾不上疼,压着火气:“往前娘如何疼卫勤天我不管,反正你眼里只有长房,从没将阿郎和筱娘放在眼里。”

    “如今阿郎回来了,娘要是见我们母子不痛快,那就少往这边跑,你心里顺气,我心里也顺气。”

    “可娘做了什么?日日过来责骂,日日恨不得阿郎就那么没了。这像是当阿奶做的事吗?”

    虞听晚没动,视线略过两人朝后看。

    她看到了卫守忠。

    卫守忠请了不少人过来,有里正,还有卫家的一些长辈。

    他听到动静瞳孔骤缩,扔下诸位,快步跑过来抓卫老太的胳膊让她松手:“娘!你又做什么。”

    “我都说了,你有什么不满的冲我来。你要打要骂我绝对不还手。”

    他厉声:“你冲慧娘撒什么气!”

    他劲儿大,卫老太被迫松手,只能把怒火发泄在卫守忠身上。

    “你眼里只有你婆娘!”

    她嗓音尖的厉害:“老娘都被泼成这样了!你就没长眼吗!”

    卫守忠:……

    是的,他眼里只有婆娘和儿子,真没留意到卫老太的不对劲。

    卫老太也看到了里正他们。

    “你们来的正好,快给我做主。”

    “看看,你们都看看,二房的人是要造反啊!”

    这些人是卫守忠一早就去请的。有些住得远,还有些在隔壁村,故他请过来废了不少时间。

    里正和各卫家长辈面面相觑。除了里正心里有些猜测,其他人并不清楚卫守忠把他们请过来是为了什么。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卫家叔公拧眉:“守忠,你娘生你养你……”

    卫守忠温声打断:“叔公,您不是说要看看阿郎吗,快进家里坐。”

    “慧娘,给长辈倒茶。”

    慧娘应了一声,亲自去扶年迈的叔公入院,又去搬长凳请大家坐下。

    虞听晚再待着不合适。

    她把药壶扶正,顺手把手里的钱放下,再去捡被慧娘遗忘的菜。

    与此同时,魏昭被那些人齐齐围住。

    “阿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可得好好养身子。守忠,家里要是钱不够了,我那儿还有些。咱们把阿郎治好了,比什么都强。”

    魏昭没反应。

    卫守忠:“阿郎,说话。”

    魏昭难得愿意给面子,有气无力:“不用了。”

    让他死。

    “阿郎这几年在外头很辛苦吧?也不知你怎么熬过来的。你这孩子哪里能拿刀杀敌啊?”

    魏昭没反应。

    卫守忠:“阿郎,说话。”

    魏昭:“我很少用刀。”

    他语气很平淡,却说着惊世骇俗的话:“魏家军驻守边境,很少有蛮敌不要命过来送死。”

    “不过我闲来无事,会去敌方驻扎的军营,割几个头儿脑袋,劈成两半,血淋淋黏哒哒的给他们的帝王送礼。”

    是送礼,也是挑衅。

    魏昭有狂妄的资本。

    “故,我和蛮夷帝王也算密切。”

    怎么不密切?都恨他入骨了。

    虞听晚:???

    这卫慎为了面子还挺能吹。

    不止她那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想的。

    见所有人都不信,魏昭也不在意。

    卫叔公笑眯眯:“阿郎,我是你叔曾祖父。”

    卫守忠:“快叫人。”

    魏昭看向那年迈的老人:“挺会活。”

    虞听晚:?!?

    他真的只说自己想说的。

    至于别人说了什么,他长耳朵,但可以不听。

    虞听晚抱着菜,悄无声息地往外溜。

    卫老太哪里愿意看这场面。

    她重重一拍桌子。

    “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们看不见是吧?”

    卫叔公也才反应过来:“对了,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他视线狐疑看向慧娘。

    慧娘是老实人,刚打算把魏昭做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就听卫守忠沉沉道。

    “叔公,我娘什么秉性您会不知?她污蔑慧娘的事也不少了。慧娘温顺,还能对她动手了?”

    这话,让所有人点点头。

    “不是她!”

    卫老太指向魏昭:“是这畜牲!”

    人群安静。

    卫守忠沉默了。

    慧娘不会动手,可阿郎还真说不准。

    里正却气笑了:“守忠娘,你要编也编一个像样的。阿郎伤成这样,他怎么泼你?”

    卫老太:“他站起来泼的!”

    诸位长辈也纷纷摇头。

    “你当阿奶的,过了啊。”

    “阿郎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毁他名声。”

    “你看看他,说话都没劲儿,你再看看你,嗓门大的喊一嗓子,都能传到村口。”

    “你说他对你动手?”

    “就算他真站起来动手了,你还能躲不过?”

    卫老太瞪大眼。

    “你们咋不信我!我有病自己泼自己?”

    “你们看看,我脸都烫肿了!”

    这话也有道理,所有人看看虚弱无所谓的魏昭,又看看气的跳脚的卫老太。

    卫老太气急败坏扫视一圈,把一脚踏出卫家门的虞听晚拉了回来。

    “当时你也在院子里!你一定看见了。”

    “你说,是不是他!”

    虞听晚:……

    隔着长长的距离,她对上魏昭平淡的眼眸。

    他好像丝毫不慌,也不在意虞听晚会不会揭穿他。

    卫老太急得催促:“你说啊!快给我作证!”

    虞听晚不想沾是非,也不想惹一身腥。

    可她被卫老太掐疼了。

    小姑娘无辜脸:“你这老太太,怎么还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