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建业啦,我还蛮喜欢建业的板鸭的啦,来来来,铃铛姑娘,恰根鸭忒。”应元新热情的撕下了鸭腿,放到了铃铛的碗里。

    瞎子听着碗筷当啷,算上自己,铃铛还有应元新,另外还有三个不认识的,估摸着是和应元新搭伙的血衣人。

    一个呼吸悠长,从心跳来听身体正处于壮年,内气修为倒是不错。

    一个手快,但体能下滑,或许上了年纪,

    还有一个,身上有水粉香气,还有点血腥味儿,闻起来大抵是亲戚来了。

    “瞎仄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碧水剑,喊水碧姑娘就好了。”

    “你好。”那位女杀手应声。

    “这个是韩老头。”“我是玩暗器的。”那手快的笑道。

    “他是小林。”“会点内气。”小林言简意赅。

    “各位好,喊我瞎子就行,这位是铃铛。”瞎子也介绍着。

    备不住应元新热络的给他夹菜。

    “吃菜吃菜,话说瞎仄啊,侬最近生活的怎么样啦?阿拉跟你港哦,我家那婆娘去年给我添了个大胖小仄啊,哎可胖啦,足足有七斤六两,比这个猪头还胖嘞。”应元新说着话,迫切和瞎子分享着自己的喜事,“我家那小子今年一岁啦,走路摇摇晃晃可爱的很,你什么时候和铃铛姑娘也添个大胖小子啊?”

    瞎子尴尬笑笑:“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呢?”

    “叫应乘风,好名字吧?我家村头算命的帮我取得。”他又斟酒,而后把酒杯推向秦西涯。

    “应乘风,乘风,是个好名字,老头我当年就没想过给孩子取这个好听的名儿。”韩老头听着,也插了句话。

    “那老韩头,你儿子叫啥呢?”小林好奇问道。

    “韩铁根咯,名字贱好养活,可惜生下来发了高烧,把脑子给烧傻了,二十好几也没婆娘愿意跟他,我那老伴死的又早,我这个当爹的可不得多赚点钱,省的我死了以后他穷困潦倒。”韩老头说着轻巧,但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无奈,他好像打开了话匣子,

    “不过铁根还好,虽然人傻,但是已经分清楚钱怎么用了,我有时候不出誓杀贴的刺杀任务,就会跟在他后面,看他去买柴米油盐,买回家以后,又看着他烧饭做菜,

    他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啦,

    就算哪天死了,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找个信得过的,替我照顾他。”

    倏的,整个饭桌上的气氛都沉郁了下来。

    周遭推杯换盏,声声刺耳,悲喜不通。

    韩老头连喝三杯:“不好意思,说了些苦的,自罚三杯。”

    “哎呀,老韩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这个当爹的已经很称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做好该做的就行了。”应元新陪了一杯。

    小林和碧水剑也一样。

    韩老头道声多谢,遂又问小林,似是要打开气氛。

    “林后生,你呢?看你样子倒是比瞎子年纪轻点,有婚娶么?”

    小林苦笑摇头:“不敢娶啊,我是西江那边的,爹早逝,娘尚在,老人家盼着我早成亲,最好也是西江姑娘,但大家也知道,

    西江婚娶最是耗钱,寻常人家彩礼不过猪牛羊鱼意思意思得了,西江呢,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不提,黄金白银首饰是一笔,田垄地契又是一笔,这还得提防对面临门一脚又提什么过分要求,

    这哪是嫁女儿呢?这是卖女儿啊,我就是赚得再多,也架不住这样耗吧。”小林苦笑,“所以我哪敢成亲呢?”

    他苦笑着,看向了碧水剑,把压力给到了另一边。

    “水碧姑娘,你呢?”

    “我?”女杀手的声音略微沉哑,听起来不过三十,“我尚未成亲,没有你们的烦恼,自然也没有你们的喜悦,

    但要说烦心事,倒也的确有,家周遭的货郎似是倾心于我,我亦有所考验,品行端正,心地善良,虽然是穷了点,但也没关系,

    只是……我们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虽然觉得他可以托付,可我也不希望未来哪一天就把他拖到这浑水里,

    可……罢了,总之就是挺烦心的。”

    应元新叹了口气:“觉得不错就成亲吧,赚够了钱再退下来也不迟,

    日子吗,总是要搭伙过的。”

    小林也附和:“和谁过不是过?”

    韩老头笑了笑,秦西涯默默点头。

    可不是,杀手也是人,是人就需要生活,

    可生活远不止生出来活下去那么简单,不管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生儿育女养一家,又或者流浪天涯,都是生活,

    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

    这是秦西涯一早就知道的。

    而后韩老头忽的开口:“乖乖,袖里刀,飞云剑,干柴烈火剑还是两对,打骨钉,八臂残身拳,嘶,来的可真多啊,都是想摘杨云虎人头的啊。”

    秦西涯沉下了气,听着呼吸与心跳。

    “其他几个倒还好,可这两对干柴烈火剑,不好对付啊。”应元新摩挲下巴。

    “怎么说?”小林初出茅庐,不解问道。

    “这对情况比较复杂,干柴烈火剑本来就是一本偏门剑法,须得男女合练,再传男女,

    但,这一对修干柴烈火的,却是师娘和男徒,师父和女徒错混了个开的。”水碧姑娘解释道。

    “何止是不伦?简直是不伦。”韩老头摇着头点评。

    小林楞了一下,挠了挠头:“竟能这般不伦?”

    瞎子也不由自主评道:“玩的挺花啊。”

    “甭管这些,点子虽然扎手,但也要硬上啊。”应元新滋溜喝了一杯,“今晚就动手,先下手为强,避免夜长梦多。”

    秦西涯闻言,又夹了几筷子菜,随后开口。

    “吃饱了么?铃铛?”他询问着铃铛。

    “嗯。”铃铛轻点头。

    “吃饱就好。”瞎子放下筷子,将盲杖摆在了桌子上。

    “嗯?瞎仄,你这是什么意思?”应元新不解。

    “可否请四位回去呢?”

    “什么意思?瞎子兄?你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对付的了这些好手么?”小林一手搭在了桌上,好似要动手。

    水碧姑娘尽管面色不善,但是看到铃铛强自镇定的模样,也不由得心软了下来,隐隐护住了铃铛。

    韩老头则不发一语,只双指剥开毛豆,豆粒扔到嘴里,右手把着酒杯就是不喝。

    唯有应元新轻轻松松,却也疑惑万分。

    “瞎仄,你一没接誓杀贴,二又要我们回去,你是什么意思?

    你想保杨云虎?”

    “嗯。”秦西涯点头。

    “为什么呢?”韩老头不解。

    “可能因为他是个好人吧。”瞎子想到了杨云虎为自己和铃铛解围,

    此恩虽不大,但,秦西涯心中自有量衡,亦自有道义。

    不论量衡还是道义,一言以蔽之便是——有恩必报。

    “所以,还请各位回去吧,我也不想到时候和几位兵戎相见,

    毕竟,刀剑无眼,我也无眼。”

    应元新沉思片刻:“行,我退出,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刀也又快又利,

    但是瞎仄,你小心,

    杨云虎的暗花已经封顶,

    你一个人,挡不住那帮杀手的。”

    瞎子握住了铃铛的手,抬起了头,拿下盲杖后起身。

    杖尖敲着地面,对着应元新说了句:“刀即道,刀艺卫道义。”

    语毕,瞎子和铃铛离开了。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也抱拳辞别应元新,此后是去是留亦不清楚,不过辞别前也留下了各自饭钱,

    独留应元新瞧瞎子握着刀,和铃铛走远了,

    而后他喃喃。

    “可是这江湖,又还有几人如你一般讲道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