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厢房之中。

    高老板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个肩窝都被扎穿,可不疼么?哪怕是上了药打了绷带,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手暂时是动不了了。

    “你们安生在这躲着,我出门等小瞎子去,少了你们做累赘,小瞎子应当能在李九龄的手中活下来。”高老板对着杨云虎一家人说着。

    “叮铃铃”急躁急迫的铃声随同传来,铃铛也跑到了高老板身边,好像是要和高老板一起等小瞎子。

    血衣楼内不可动手,这是规矩,

    因此高老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铃铛的搀扶下下了楼。

    杨大人面色阴晴不定,也在担心小瞎子,也担忧家人安危。

    虽然点名说要他的人头,可也不能就这样弃家人于不管不顾,

    毕竟他也有树敌,假若他死了,那自家妻女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要么发配教坊司,要么死,能够善终的可能性虽然不是没有,但是微乎其微。

    “相公。”芸娘握住了杨大人的手,她是一位贤妻良母,知道自家相公现在内心翻腾,安慰道,“不会出事的。”

    “安心,安心,我没事的。”杨云虎拍了拍妻子的手,露出了宽心的笑容,“什么大风大浪咱们没经历过呢?”

    便连女儿桃儿也微笑点头:“现在又多了个我啦,我也能和爹娘一起经历了呢,老爹~”

    一家三口皆笑。

    “能挺过去的,能挺过去的,也请老天,保佑西涯小友平平安安啊。”杨云虎发自内心的虔诚祈求着上天。

    不过窗户却被风吹开,冷风倒卷,杨大人刚要去关,但停在了原地,

    他抽出了剑,缓缓靠近了窗户,左右观察了一番后,才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他这般想着,关上了窗户。

    可是一回头,妻女的肩上已经搭上了剑锋,几个血衣人蒙着面,严阵以待的站在妻女身旁。

    打头的血衣人挠了挠鬓角,露出了羞愧的笑:“杨大人,对不住啦,他给的太多了。”

    说起杨云虎,谁都得敬一声朝臣忠良,谁都会喊一声“大人”。

    可是“敬”归“敬”,杀还是要杀,

    不过在这“杀”之中,可以有些转圜的余地。

    “杨大人请坐。”那血衣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自我介绍,“在下于学修,承蒙道上兄弟抬爱,得了个【截脉手】虚名,您可以喊我小于。”

    于学修看起来是个儒雅中年,不过银丝混杂,显然是上了年纪,穿着打扮亦以红为基调,做教书先生般的打扮,却是没有武器,空手而来。

    他从腰后拿出个酒囊,拍在了桌子上。

    “请大人略饮一囊,到时候死的不会痛。”他坐在了桌边道。

    杨大人哼笑一声,收起了剑:“要我的命就直说,放了我妻女。”

    于学修点头:“好,放了杨大人妻女。”

    其余血衣人收剑,于学修想了想又道:“请杨夫人和杨小姐出门吧。”

    一旁血衣人看似护卫,实则押送的将两位女眷“请”出了门。

    二人一出门,就瞧见了一楼血衣人,驱散了住客,而高老板亦在其他血衣人的看管之下,坐在桌前。

    高老板痛骂了起来:“你们他妈了个比的这是坏了规矩!悦来客栈宾至如归,不管是血衣人还是誓杀贴主,只要入住都应当奉上最好的待遇,你们他娘的这是在坏了规矩!兔崽子瘪三,侬瘪三侬瘪三,侬宗桑小赤佬!”

    有个血衣人抠了抠耳朵,嘟囔了起来:“血衣楼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血衣楼了。”

    但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快意恩仇,尔虞我诈,鲜衣怒马,道旁尸首···好的坏的一股脑儿的交汇。

    “血衣楼内不准动手杀人!于学修你个王八蛋不记得了么?!你带着一群血衣人来是几个意思?!你以为你是血衣十楼楼主就能破坏规矩了么?!”高老板大声喝骂。

    血衣楼主楼最高,十楼次之,其他分楼列布大齐王朝各地,而十楼的十个楼主都可有一群“私兵”性质的血衣人可供调遣。

    李九龄也是楼主之一,于学修也是。

    楼主不以武力见长,但绝对有其可取特长所在,或为武学特异,或为性格,或为智计,各不相同不一而足。

    只有主楼楼主不知面目,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其神秘。

    坐在二楼的于学修听到了高老板的叫嚷,探头出去:“烦死了!老高你消停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把人带出去动手的!你别嚎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我以前就这样!狗日的宗桑!”老高再骂。

    “你再骂!?”“那你去找楼主啊!”

    于学修气的咬牙,猛地关门:“把他嘴堵上!”

    几个血衣人动了手,高老板嗯嗯呜呜的。

    楼上,于学修整理了一番情绪。

    “请大人饮酒。”于学修气度儒雅,看似随和。

    杨云虎拔开酒囊塞子,喝了一口,烈酒入喉,有了几分微醺。

    “这是从关外游牧民族的贼寇手中所缴马奶酒,虽烈但别有几分甜甘。”于学修介绍道。

    杨云虎又品了一口:“的确不错,不过我稍有疑问,为何要悬赏我的人头?你是楼主,应当知道谁发布誓杀贴吧?以及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知道谁悬赏的,但我不会说,

    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原因很简单,逆向思考一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然就会到此一查了,果然被我查到了。

    至于为何要悬赏你的人头,我只能说,你挡路了。”

    “什么挡路?”“您挡了财路。”“嗯?什么财路?”

    “杨大人可知阿芙蓉膏?由罂粟所制,本为镇痛,但吸食后可飘飘欲仙,另比之烟草烟叶更具成瘾之效,

    咱大齐之外皆是蕞尔小国,从前马河太监三下大洋,游历一番,其他国家虽语言不通,但容貌相似,却都无罂粟,因此朝中有大臣想要发展海运,将阿芙蓉膏远销大洋之外的别国,更想在本国发展,可您认为此举颇为下作不道,以阿芙蓉膏弱民衰国为由抵制···所以我才说您挡了财路啊。”

    于学修叹气道,又问。

    “装傻不好么?”

    “去你妈的,我装傻你装傻他装傻,大家傻乐,把国给杀了,到时候还怎么傻?”杨大人一扔酒囊掷在于学修脸上,不过被于学修抓住。

    “娘了个逼的,早知道我也学武了。”杨大人气笑了,“起码我学武了,不会受制于人。”

    “武易犯禁,何况身在官场,哪有那么多时间修习?”于学修有些心疼的看着撒出去的半袋酒水,连忙塞上塞子,“不过看大人已有醉意,在下也该送大人上路了。”

    他正说着。

    闻到了一股味道。

    什么东西烧着了。

    悦来客栈主架以松木所造,木料以特殊手法处理过后留住了松脂,以松脂杀虫防白蚁,

    但松脂易燃,因此,但凡火势烧起,皆会燃起。

    “走水了!走水了!”

    虽是意料之外,但于学修决定直接杀了杨云虎,省的生出变故。

    但杨云虎一翻桌子,紧随其后破窗而逃。

    于学修击穿桌面,亦追至窗前,已不见杨云虎踪迹,

    想一想便知道,杨云虎不可能跑那么快,肯定是回栈想要带走妻女。

    于是于学修亦跳窗而出,

    不过却是在落下的时候看到了挂在窗边的杨云虎,

    杨云虎拉起身子又翻窗而入。

    “桃儿!芸娘!”他关心则乱,不顾暴露自身也要知道妻女是否无恙。

    “爹!”“相公。”二女没被血衣人阻拦,冲上二楼。

    高老板被面裹湿布的铃铛搀扶着喊道:“快跳窗!别被砸到了!”

    他这么说着,顶梁烧断砸落,正巧落在面前,老高和铃铛都吓了一跳。

    “你们自求多福吧!”

    高老板连忙和铃铛出门。

    其他一众血衣人也纷纷出逃。

    杨云虎也左拉右扯的带着妻女逃出,

    于学修亦从一旁走来:“血衣楼内不能动手杀人,他若出门怎么算?”

    “那就在他出门前先解决掉你们!”

    走及奔马,而奔马亦有所不如的瞎子赶来,

    见铃铛和高老板无碍心中担忧已卸下大半,门内杨云虎和其妻女左右支绌正躲避掉落物朝着门口而来。

    深吸一口气,瞎子已然拔刀。

    刀光剑影连斩,楼外血衣人皆毙命。

    瞎子收刀,一身血迹,也似穿着一身血衣。

    【内气功法·八段锦:破格(99/99)→破格极尽。】

    于学修内气调动,摆出架势。

    “截脉手,于学修。”

    “逆手听风刀,秦西涯。”

    “请!”“请!”

    霎时,火光掩映下,二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