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山地广人稀,物资丰富,这年月也没啥环境污染,鸭绿江里鱼相当多。

    曲绍扬和大柱子等人在江边转悠了大半个时辰,收获相当丰厚。

    不光两个木桶都装满了,还用柳条子穿了不少的鱼呢。

    到最后,实在是拿不过来了,众人这才万分不舍的返回排卧子。

    这会儿也就未时末,大雨早就停了。

    太阳从云层中露出来,阳光映在江面上,金灿灿的光随着江水晃动,波光粼粼。

    木把们惦记着吃鱼,于是也都过来帮忙,有的去捡柴火,有的帮忙支锅灶,还有的帮着杀鱼清洗。

    “愣虎儿,这鱼肚子里的内脏还要么?扔了吧?”

    大林手里拿着短刀给鱼开膛,随手就把鱼的内脏掏出来,往旁边一扔。

    “别都扔了啊,鱼油和鱼鳔留着。

    剩下鱼肠子、鱼鳃啥的,也别随手乱扔,放一堆儿,晾一会儿扔灶坑里烧了,免得腥气太重,招苍蝇啥的。”

    曲绍扬见大林随地乱扔鱼内脏,忙说道。

    “哎呀,就你仔细,管那么多干啥?这江边还能埋汰到哪里去?

    等着江水漫上来一冲,啥玩意儿都冲走了。”

    大林不以为意,清理好手里的鱼,将其扔到盆里,又去杀其他的鱼。

    “就是,就是,大林说的没错儿,咱明天就走了,管他腥不腥的呢?”

    赵大奎也帮着收拾鱼呢,听到大林和曲绍扬的对话,赵大奎也帮着大林。

    曲绍扬只是提醒,大林不听,他也不好多说。

    这么多鱼,要是没人帮他干活,他一个人要干到猴年马月去?

    算了,爱咋咋地吧,跟这些人谈什么爱护环境,无异于是对牛弹琴,管不了那么多。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两大盆鱼全都开膛去鳞、清洗干净。

    那边,大锅底下已经烧了火,二毛子按照吩咐,把大铁锅里里外外刷了好几遍。

    曲绍扬从木排的花棚里,拿出来个小坛子,那里头装的猪油。

    自打那次吃猪头肉之后,大家伙儿一致同意,提高一下日常伙食水准。

    最起码不能天天顿顿咸菜疙瘩、盐豆子吧?好歹油水大点儿也行啊。

    他们这一天出大力累的够呛,肚子里没油水儿,咋干活?

    反正到最后,这些吃的喝的,都要从他们的排饷里扣,那就该吃吃、该喝喝,抠抠搜搜的只能亏了自己。

    大家伙儿一致要求,头棹和二柜也不好反对。

    所以在路过某个集镇的时候,曲绍扬特地早早就去杀猪的贩子那里,买了些板油回来,熬了一小坛子猪油。

    这一路上不定停靠在哪里,也不能回回都赶上有肉买啊,焅猪油的时候放点儿盐,只要不过伏,能保存挺长时间。

    锅烧热,铲一些猪油放锅里融化了。

    没有葱蒜爆香,却也难不倒会做饭的人,这野地里有不少好东西呢。

    山葱、山韭菜、小根蒜啥的随处可见,薅一些洗净切碎,就能当葱花用。

    另外,曲绍扬还找了些野苏子苗和五味子藤,这两样都有去腥提鲜的作用。

    尤其是野苏子,那可是炖鱼的灵魂配料,多放一些好吃。

    调料下到锅里爆香,然后往锅里添上江水,放盐、大酱、酒,之后把鱼放进去大火烧开,再小火慢慢咕嘟着。

    锅里放个高粱杆做的锅篦子,将和好的苞米面儿揉成团,拍在锅篦子和锅边儿上,再盖上锅盖。

    另外一个锅里,也是同样的操作。没办法,二三十口人呢,饭菜少了真不够吃的。

    “好家伙,愣虎儿啊,你这是要摆大席咋地?这小味儿让你整的,也太馋人了。

    啥前儿能吃饭?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炖鱼的香气飘到排帮众人鼻子里,有人便大声的吆喝道。

    “快了快了,大概有两刻多钟就差不离,忍一忍啊,等会儿让你们敞开了吃。”曲绍扬笑呵呵的回道。

    “二柜,你有怀表,掐着点儿时间。哎呀,我都等不及了。”一个排伙子,大声招呼李永福。

    李永福是大柜的小舅子,也算是大柜的代理人,挣钱比排伙子多。

    他在安东城里有家,日子过的相当不错,有块怀表,再正常不过了。

    李永福在那头一听就乐了,“好,给你们看着,保管不能误了你们吃鱼就是。”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李永福这人挺不错的,虽然是二柜,却不像旁人那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做派,相反他能跟木把好好相处,不端架子。

    虽然他代表的是柜上,有时候跟木把们站的角度不同,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能体谅木把的,也从不苛待木把。

    这也是木把们能跟李永福相处愉快,动不动还能开个玩笑的原因。

    两刻多钟后,锅底的火渐渐熄了,曲绍扬上前来,掀开锅盖。

    就见到锅里头金黄的饼子上面泛着油光,扑鼻子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众人一窝蜂涌过来,各自手里端着自己的大海碗。

    这时候也不管烫不烫了,先要个饼子拿在手里,张嘴就咬一大口。

    那饼子上浸了鱼汤的味道,滋味儿足,可香呢。

    曲绍扬把锅篦子取出来,往锅里又撒了些山葱、山韭菜末,然后轻轻翻动锅里的鱼,使野菜的香气浸透的更均匀。

    每人碗里都盛上一条鱼,再来些鱼汤,然后各自端着碗,随便找地方一蹲,甩开腮帮子就是个吃。

    “哎呀,这鱼炖的,太香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他娘的,一想到往常年放排,天天顿顿小碴子饭、咸菜头、酱豆子,我都想哭。

    愣虎儿,往后你在哪家场子放排,记得招呼我们啊,不为别的,就为了吃点儿舒心饭。”

    有那老木把,一边端着饭碗吃饭,一边感慨道。

    “就是可惜了,眼下还不是时候,要不然,让愣虎儿给咱做一回包公斩驸马。

    就愣虎儿这手艺,肯定做的老好吃了。”那头,尾棹老孙来了一句。

    包公斩驸马,是排帮里最有名的一道菜,实际上就是乌米炖江鱼。

    乌米,一般是长在苞米或者高粱上的,属于植物致病菌。

    高粱上的乌米在未成熟时鲜嫩又美味,既能生吃又能炖煮,很多人都爱吃。

    乌米炖鱼,那味道可是一绝,乌米的清香可以遮盖鱼的腥味儿,同时鱼的鲜美又能浸到乌米之中。

    而且,乌米性温,可以暖身暖胃,还能防止蚊虫叮咬,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