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切听朕吩咐。”

    刘协俯身朝着吕布一阵耳语。

    “只有这样,能将你从此事中摘出来,明白吗?”

    “臣明白!”

    吕布此刻,对刘协的态度已经不光是敬畏了。

    还有一种难以表达的尊重与爱戴!

    就算吕布脑子不怎么灵光,他其实也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刘协完全没必要在乎自己的生死。

    反正不过是揭穿王允他们的阴谋,只要刘协将事情原委全部告知董卓,董卓必然会将这批人尽数处死。

    哪怕吕布身为董卓的义子,那对于董卓来说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可刘协,却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吕布也很奇怪,刘协为何愿意为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而刘协只是轻轻一笑。

    “朕为天子,绝不会让任何一位忠臣心寒。”

    “况且……”

    刘协拍着吕布厚实的肩膀:“奉先本为猛虎,怎可死于牢狱之中?”

    “我大汉的将军,应该死在大漠中,死在阴山下!”

    “九州虽大,却不是你们该驰骋的地方!”

    “边疆,才是汝等真正的战场!”

    刘协此诚肺腑之言:“朕期待奉先有朝一日能够效仿冠军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替朕去看看苏武牧羊之处,张骞出使之地。”

    “如此,才算不枉奉先之骁勇,不枉赤兔之神俊!”

    吕布已是浑身发颤,不能自已。

    但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害怕。

    而是兴奋!

    陛下有如此之志,汉室何愁不兴?

    吕布斗胆,第一次敢于窥视刘协相貌。

    眉目俊秀、面容俊朗。

    虽是少年,却自带一股英气!

    当今天子,绝对是大汉的中兴之主!

    吕布此刻已经擦干自己的面庞:“布,必会实现陛下之愿!”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君臣二人的契约,仿佛就被镶嵌在这八个大字中。

    此八字,已然彻底烙在吕布心中,不敢忘记。

    “善。”

    吕布现在对刘协的信任可谓是溢出了,但刘协对吕布的脑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连排练了好几遍,确认吕布将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给记住了,刘协这才让吕布暂时退下。

    此刻已经过了两個时辰。

    有宫人传报,董卓那架皂盖车已然缓缓行径入宫。

    董卓曾经的座驾是一辆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时人号曰“竿摩车”。

    还是大儒蔡邕认为董卓此举不妥,出言相劝,认为青盖车以前都是皇太子、皇子的车架,一直都有着“王青盖车”的别称,而董卓身为外臣用此车架难免引来非议,有逾越的风险。

    董卓对蔡邕一向敬重,故此也是采纳了蔡邕的建议,将自己的青盖金华车改成了两千石官吏乘坐的皂盖车,不在这种事情上落人口舌。

    随着董卓车驾靠近,未央宫中的筵席也准备完毕。

    除了用炙、煮、煎、腊、脯制作而成的肉食,还有醢、菹、脍等各种小食。

    饮品虽然众多,但大多数人还是喜好用谷物酿造的酒醪,故此并未准备柘浆这一类的甜饮。

    就是刘协自己知道自己还是个未成年,而且还生着病,所以特意给自己准备了些温汤,免得喝坏了身子。

    董卓此刻也已经下了车架,缓缓朝着未央宫前进。

    与吕布走在此处的惶恐不同,董卓此刻更多的是骄傲!

    “若无孤,天下怕不是早就被袁本初、袁公路那样的人给祸害了!”

    对天下大势,董卓有着自己独特的见地。

    “天下之罪,罪在世家!”

    世家,不过是一条条挂在大汉身上的蛆虫!

    只顾着玩弄权柄,却全然忘记了大汉的荣耀!

    董卓生于边疆,见惯了生死。

    每每有汉人死于胡人之手,董卓都想问一句朝堂之上的碌碌诸卿到底在做些什么!

    直到他亲自居于庙堂之高,放眼望去那一片腌臜,他才明白——

    “大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大汉了。”

    中兴汉室!

    如霍光行事!

    如此,才可称为大丈夫!

    虽然最后有些跑偏,但是董卓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要错,错的也是汝南袁氏那样的世家!

    董卓来到殿前,没有理会边上的宫人,而是直接迈步进去。

    若是常人觐见天子,需在此地解佩剑、脱步履。

    但董太师已经是集齐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荣耀,自然毋需在意这些虚礼。

    “臣董卓,见过天子,问圣躬安!”

    “朕躬安。”

    董卓打量起刘协的气色:“陛下现在真的完全痊愈了吗?若是没有,还是尽快休息为好。”

    刘协摆摆手:“不碍事,太师请坐。”

    待董卓落座,刘协并未急着告知他王允等人密谋之事,反而是询问起董卓近日的政务。

    太师,是为三公之首,为辅弼国君之官,本就有教导天子的职责。

    加上刘协以前曾被董太后养育,被人称为“董侯”,而董卓自认与董太后有亲,所以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董卓是真的将刘协当做儿子在培育,不存在任何私心。

    当然,董卓自己也知道自己干的有些事情属实有些骇人听闻,所以都讲情节较轻的事迹给刘协听。

    像虐杀数百名北地逃兵这种事,肯定是不能讲的。

    但是抓捕一些“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之人,并加以处决抄家的事还是可以讲的。

    董卓还特意教导刘协——

    “陛下,臣听说有不少豪门氏族内里最是可恶!”

    “他们为官的父辈、祖辈,疯狂贪墨国家的财产,犹如硕鼠一样寄养在大汉的身上,让大汉的百姓民不聊生。”

    “而他们的子辈、孙辈,则无休止的挥霍着这些钱财,欺压乡里的百姓,引发奢靡的风气,致使士人的道德败坏。”

    “陛下以后,一定要提防那些豪族,防止他们继续作恶!”

    刘协对此点点头,表示认同。

    董卓看到刘协认同自己的理念,更是喜不自胜。

    “可太师既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为何还要将这样的硕鼠养在朝廷里呢?”

    董卓面色一变,随即眼中杀意几乎化作实质!

    “陛下所言,乃是何人?”

    刘协优雅的擦擦嘴角:“正是太师如今最为器重的大儒,出身太原王氏的司徒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