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梅乾蒙了,但他既然能被袁术安置于相县这种地方,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听是桥蕤前来,便问道:

    “桥蕤是只身前来,还是带兵前来?”

    “兵马有多少,辎重又有多少,军中是否还有其他将领?”

    这士兵本是梅成仓促叫来,那里有那么专业,犹豫了一会儿,只得吞吞吐吐道:

    “桥将军带着数千人马,好似并无辎重,也未见其他将领!”

    听着这个回话,梅乾一时间背着手来回踱步,问道:

    “既然桥蕤说我军中计,他为何如此笃定?”

    小卒被梅乾质问着,一时慌乱,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如一复述。

    而他这种回话,正好能让梅乾判断眼前形势。

    当听到桥蕤说他们兵败于下邳,几近全军覆没之时,梅乾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

    至少这一段,很符合他直到现在接收到的消息!

    这证明桥蕤说的是实话!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桥蕤一只溃军,为什么会出现在沛国境内?

    他有着和梅成同样的疑惑,桥蕤溃兵之后,最应该是南下,而不是来到相县!

    不过这个问题,他不需要去猜测,只需要返回相县,直接询问就是。

    思虑及至,梅乾脚步一顿,看向小卒道:

    “也罢,正好我欲返回相县!”

    “我且问你,现在桥蕤驻军何处?”

    那小卒一听,就是一阵愣神道:

    “将军这是何言?桥将军已被梅成将军迎入城内休整!”

    而他话音一落,梅乾就是眼睛一突道:

    “你说什么,梅成把桥蕤迎入城内了?”

    那士兵闻之,还以为自己说出了话,忙跪地道: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小人确实看到了梅成将军将桥将军迎入城了!”

    不过梅乾已经没有精力关注这个士兵,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现在连张勋的信件都被敌军造假,那就说明桥蕤可能也有问题!

    一旦桥蕤真有问题,那梅成这个举动无异于引贼入室!

    甚至可能现在这个时间,相县已经落入敌军手中了!

    抱着这等想法,梅乾一步踏出了营外,高呼道:

    “全军听令,速速拔营,返回相县!”

    他一声令下,整个军队顿时喧闹起来。

    有几个曲长听闻,纷纷上前问道:

    “将军,如今已入夜中,何故急行?”

    梅乾压制着心中慌乱,急忙道:

    “我军恐是中了敌军调虎离山之际,现在敌军恐已入城!”

    “若是敌军取了相县,我等将无家可归矣!”

    一众统领闻之,皆是惊骇不已,纷纷调集各部集结,朝着相县方向急行而来。

    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梅乾甚至将辎重队放下,带兵先行赶至相县。

    如此行了一夜时间,直至第二天清晨,总算赶到了相县城下。

    看着城上飘扬的袁字大旗,梅乾心中方才一松。

    可轻松之下,又是一阵恼怒,来到城门口大喝道:

    “开启城门,速让梅成前来见我!”

    城门守将见是梅乾归来,不疑有他,急忙开启城门。

    又让士卒去将梅成叫醒。

    却说昨天桥蕤入城之后,梅成设宴款待,再加上白天喝了不少酒,竟把自己给喝了个烂醉。

    大清早的被亲卫叫醒,自是破口大骂道:

    “谁家没卵蛋的在外喧闹!难道不知本将安睡?”

    “若是再吵,休怪本将不讲情面!”

    见梅成如此模样,亲卫自是不敢再叫。

    可这时,嘭的一声,梅乾一脚就将大门踢开,上前来到榻边,一把就将梅成提起质问道:

    “汝身为守将,怎可如此烂醉!”

    梅成被这么抓着,一时头昏脑胀,睁开眼来一看,却是心神一震道:

    “兄长,你怎么回来了?”

    他本以为梅乾返回怎么也需要两三天时间。

    万万没想到梅乾仅用一个晚上就能赶回来!

    而梅乾却不回复,反倒是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梅成脸上怒喝道:

    “我且问你,为何将桥蕤兵马放入城内?”

    梅成被这一巴掌打了,清秀的脸上就肿起了一块。

    又见梅乾如此恼怒,他不由有些委屈道:

    “兄长这是何故?桥将军又非敌将,如何不能放入城内?”

    看着梅成一副宿醉的模样,梅乾便是越发恼怒道:

    “难道你不知城内只有五千守兵?”

    “若他有异,你如何能守住此城?”

    “你可知张旭大败于下邳,兵马散尽,张勋下落不明,桥蕤为何突然至此?”

    “他若是已经叛变,你我该当如何是好?”

    “就你这般,还想独自领兵,当真自不量力!”

    梅成其人早就不甘于下,一听此言,便瞪眼道:

    “兄长切莫以为小弟不智!”

    “若非探清桥将军底细,我岂敢放其入城?”

    “且不说桥将军只有三千人马,就说其人若是叛变,何至于特地劝我将兄长召回?”

    “若小弟不让他进城,兄长你又归来,他在城外如何取城?”

    “再者,他若真有异心,既然已经至此,又知兄长离去,岂会放过这等机会!”

    “城内仅有五千人马,若敌军真来取城,我军当真就能守住?”

    “兄长总说小弟不能领军,那兄长倒是说说,小弟该当如何去做?”

    “难道就任桥蕤在城外等候兄长归来?”

    “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兄长归来亦会恼怒小弟冒犯其人!”

    “左右不过是想斥责于我,兄长何必找此诸多借口!”

    他因宿醉头疼,心中恼怒,说话自也没了往日恭敬。

    而梅乾则是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无言以对。

    刚才他确实是因为后怕才恼怒。

    因为桥蕤一旦有问题,相县根本就守不住。

    可他一想,梅成说的话也有道理!

    桥蕤要是有问题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敌军既然可以抵达相县城下,就能突袭相县,完全没必要大白天来骗城。

    而最关键的是,桥蕤只有三千兵马,一旦他的大军返回,这点兵马夺不了城池。

    桥蕤主动叫他回来,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此推论下来,就能证明桥蕤多半没问题。

    至少可以证明,桥蕤这些兵马不是来取城的。

    想到此处,梅乾看着梅成脸上那红印子,一时也有些后悔,暗道自己太过冲动。

    可他也抹不开面子,只得沉声道:

    “那桥蕤所部昨夜可有异动?”

    梅成听此,就冷笑道:

    “若桥将军真有异动,今日兄长还能在此地逞威?”

    被他两次回怼,梅乾也知自己刚才过分了,便叹道:

    “方才是为兄不对!”

    “然则你也休要做此小女儿态,为兄如此,不也是为你我身家性命考虑?”

    “你也莫要怨我,自睡你的,为兄先去见见桥蕤再说!”

    言罢,他既将梅成放下,转身朝外行去。

    浑然没看到梅成眼中的怨毒之色。

    而梅乾行出梅成房间之后,思虑了片刻,并未前去会见桥蕤。

    因为此时时间尚早,他匆匆赶来,若是直接去见桥蕤,显得太过刻意。

    既然桥蕤没有异动,他索性再继续观望。

    于是在随从的带领下,他又朝着城内军营方向行来。

    似相县这种城池,在黄巾之乱前是没有驻军的,后来黄巾乱起,各地军阀争斗,于是城内也被划出了一片军营。

    亏得相县作为沛国治所足够大,不用像其他小城军营需要设在城外。

    不过这种军营容量并不大,塞不了多少兵马。

    城内原有一万五千余兵马,此时又增加了不少帐篷供桥蕤等人居住,显得颇为拥挤。

    看着街道上新搭建的帐篷,梅乾叫来了一名军官问道:

    “此处便是桥将军所部兵马?”

    军官急忙回复道:

    “正是,将军所部兵马,均是昨晚安置于此!”

    梅乾听着,并不回话,一路行上前去,掀开了一座营帐,细细看了一眼。

    只见其中睡着五六个士兵,皆是呼呼大睡。

    即便他掀开营帐,也没有一人惊醒。

    显然,如果不是接连赶路至此,不会睡得这么死。

    见得此状,梅乾心想,果如梅成所说,若是敌军真有异心,昨晚就是最好的机会,自然不该这等表现。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他喃喃说着,心中疑虑渐消。

    正思虑间,忽听身后响起一声道:

    “梅将军?不想你已经率军返回了!”

    梅乾闻之,忙回头去,却见一魁梧将军站在身后,正是他所怀疑的桥蕤。

    见其突然在身后,梅乾身子便是一颤,回头干笑道:

    “我还道将军还在安睡,不敢打扰,没想到将军竟已起身!”

    其实桥蕤见得梅乾回来,心中也是一惊,但脸上却叹道:

    “如今形势如此不利,我等为将,岂可安睡!”

    说着,他又上前一脸关切道:

    “将军在外,可中了敌军埋伏?”

    “没有折损兵马吧!”

    看着桥蕤这般模样,梅乾便摇头一笑道:

    “哪有什么埋伏,我压根就未前往取虑,及至中途,就发现张勋那封军报是假!”

    “说来还未询问,眼下到底生了何事?”

    “张勋印信会在敌军之手?将军又为何会突然抵达我这相县?”

    他一边闻着,眼睛自是打量着桥蕤的反应。

    而桥蕤早有准备,一听这话,便摇头叹道:

    “此事说来话长,皆是我军不查之过!”

    他索性将之前在下邳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不过剧情在最后,变成了他带着本部脱离,不知张勋去了何处。

    说完,他才叹息道:

    “当日我兵败之后,便欲率本部南下。”

    “可其后却探知吕布与刘备联合,欲先取相县,然后南下!”

    “我思虑两军势大,将军虽有城池,不知详尽,恐怕中了敌军算计,于是发信纪灵等人收拢兵马,我则是带领残部前来助战!”

    “那想抵达城外之后,却发现将军已经出兵,便知定是敌军谋划!”

    “虽不知敌军谋划何故,可听将军这话,张勋恐怕已被敌军俘虏!”

    话至于此,他又抬头道:

    “幸得将军机敏,未中敌军算计,不然我军就连这相县也难守住!”

    这番话语,自是秦瑱临行之前所教。

    主打一个七分真,三分假,巧妙的解释了桥蕤来相县的原因。

    经他这么一说,梅乾心中疑虑全然消去。

    人就是如此,要是桥蕤单独前来,梅乾即便信任,也会有些防备。

    可一旦加上张勋这封求援信,梅乾心里就会先入为主的将张勋视为敌人。

    与之相对,不辞辛苦,特地赶来报信的桥蕤就成了他潜意识的自己人。

    有了这层心理,梅乾再加上之前梅成的话语,和他一路所见,顿时就信了桥蕤的说辞。

    一听刘备和吕布要联合进攻相县,他就皱眉道:

    “说来末将还有一事不解,既然敌军要进攻相县,可为何我军至今还未发现敌军踪迹?”

    桥蕤闻言,便摇头道:

    “这我就不知了,我所知道的消息,乃是吕布应了刘备此事,可为何还未前来,我也不知详尽。”

    见桥蕤不知,梅乾也理解的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桥蕤一支败军能探到两军的动向,已经尽力了。

    至于其他的,很难指望桥蕤再提供消息!

    如此想着,他正想说话,却见一士兵快步前来,拱手便道

    “将军,我军哨骑已经探到了敌军踪迹,刘备军正在朝相县进军而来!”

    听到这话,桥蕤忙道:

    “将军,来着不善,须谨慎应对!”

    梅乾听之,亦是点头道:

    “我这便召诸将前来议事!”

    他还说敌军怎么没有动向,原来在这儿呢!

    能探知敌军动向,他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