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外,烈日之下,大量士兵正在赤裸着上身,拿着赶制的工具,正在挖着一条巨大的沟渠。

    这些士兵有的挂坑,有的填土,还有远处护卫兵马,足有两万多人。

    都说一人上万,人山人海,此时上万士兵在城外劳作,那场面堪称颇为壮观。

    而看着如此场面,袁术麾下诸将脸上都是凝重之色。

    纪灵更是一巴掌拍在了墙垛之上,咬牙切齿道:

    “敌军安敢如此行事?”

    须知,为了防备敌军攻城,他可是准备了大量守城物资。

    甚至城下的民居都拆了不少,就是为了准备大量的原木和石材,用来防备敌军攻城。

    可现在他都准备好了,联军却是攻都不攻,直接选择了一种十分极端的策略——引水淹城!

    难道这些人不知道城内还有十几万百姓?

    知道还敢如此行事,难道不怕遭天谴?

    可他这么说着,袁涣却是一脸哀叹之色道:

    “我军早该料到,早该料到啊!”

    “只是陈兵不出,敌军找不到攻城之法,除了此计,又有何策?”

    与纪灵不同,他从来就没指望人家乖乖来攻城。

    毕竟能在这乱世之中纵横之人,没有谁是傻子。

    明知道你这城难攻,人家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进攻。

    只是他感觉敌军即便极端一些,也该尝试尝试攻城,这样他们留了这么多兵马,就能打出前期优势。

    但没想到,联军会一上来就用这种绝户计。

    看似是在准备灌城,实际上是在逼他们出兵!

    因为他们现在出兵还有机会。

    不然一旦等到大水来了,他们留下的兵力就是巨大的拖累。

    只因大水一来,粮食就会受潮,水源同样受限。

    他们这两万大军,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负担!

    几天时间还好,时间一久,他们不动,兵马都会哗变!

    可以说,不是联军用的计策极端,而他们极端坚守,导致联军只能用这个办法攻城!

    再一次,敌军敏锐的抓住他们弱点,让他们自食其果。

    想到这里,袁涣又是一阵叹气,敌军谋士如此狡猾,可谓完全不给他们谋划的余地!

    而众人见得袁涣如此,皆是默然不语。

    唯有纪灵见之,便大喝道:

    “今敌军不过一掘水之计,又未攻城,怎的哭丧如此!”

    “都下城去,整兵备战,现在便随我杀出城去,看他们如何掘水!”

    他一说罢,众将自是面露惧色,袁涣即叹道:

    “将军不可出战,敌军这般,正是欲逼我军出战,我军若轻易出城,岂不是正中敌军之计?”

    纪灵闻言,自是勃然大怒道:

    “若按先生之言,我军战又不战,难道坐视彼等掘水下来,淹了这寿春不成?”

    袁涣被他这么一吼,便是低头不语,只得沉声道:

    “尔等掘水,尚需几日,将军可否容我思虑应对之策,再行出战?”

    “实在是我军现在不可轻易出战,不然在下又何必阻止将军?”

    纪灵听着袁涣之言,又见其脸上纠结之色,也只得按下怒火,冷哼道:

    “即是如此,先生速想应对之策!”

    “若是实在无策,我便带兵出城,与尔等决一死战!”

    在他看来,袁涣多半是没什么计策了,这种时候,还得是靠他这种战将出场。

    与其坐以待毙,他倒不如主动出兵。

    拼一拼,也比困在城中全军覆没要强!

    如此说罢,他便带着众将一路朝着城下行去,独留袁涣站在城上看着敌军,默然不语。

    由此,一天时间就此过去。

    是夜,刘备将吕布、孙策叫来,对二人道:

    “今夜敌军恐会前来夜袭,但叫二位知晓,不可懈怠防备!”

    吕布、孙策闻此,自然口称知晓。

    实则即便刘备不语,他们也会严防死守。

    因为现在要掘水,纪灵多半会选择出城,白天不来,那就是夜袭。

    他们自然不会给纪灵这个机会。

    二人听了离去之后,刘备便将秦瑱唤来,问道:

    “我已吩咐彼等紧守营寨!”

    “军师你说,今夜纪灵可会前来?”

    “断然不会!”

    秦瑱摇头一笑道:

    “纪灵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一战而定,现在我等刚掘此水,纪灵还有几日可以思虑,断不会轻动!”

    “我军可趁现在依计行事!”

    刘备闻言,点头允诺,当下便开始令士卒行出营外开始伐木。

    他们这边暗中行动,那边孙策回到营中,便有探子将刘备军动作告知。

    孙策听了,自是奇怪,又将众人招来问道:

    “诸位说说,刘备如今所为何事?”

    “他让我等严守营寨,自己却教士卒前去伐木,这到底何故?”

    众人听着,自然也是蒙的。

    他们要掘水淹城,刘备又不需要拦河做坝,伐木来干什么?

    唯有周瑜听此,忙对孙策道:

    “可再看明日刘备如何行事!”

    孙策点头应之,于是派探子再探。

    就这样,城内城外各有动作,一夜时间又悄然过去。

    第二天,联军继续在城外挖渠,城内纪灵又将袁涣招来,问道:

    “先生可有破敌之计?”

    “尚未有计!”

    袁涣摇了摇头,对纪灵道:

    “不过依在下之见,不如撤出此城。”

    “如此,即可保全城内百姓,亦可保全我军兵马。”

    “敌军虽得此城,我军却可退至汝阴驻守!”

    在他看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兵。

    因为从现在整体态势来看,他们与其困守一座注定守不住的城池,不如撤退保留有生力量。

    可纪灵一听,却是面露不善之色,沉声道:

    “陛下令我等死守此城,便是战至一兵一卒,也当坚守不退!”

    “即是先生无计,今夜吾便出城一战!”

    袁涣看着纪灵如此死忠,不由叹道:

    “将军且慢,且容我再思两日!”

    纪灵见其模样,再度冷哼而去。

    一天时间再度过去。

    而第二天夜里,孙策和周瑜再度聚首一处,一问探子刘备军异动,便听探子道:

    “自昨夜刘备军伐木之后,今夜便再无异动。”

    孙策闻言,自是越发懵逼,看向周瑜道:

    “敌军昨日伐木,今日却又不伐,到底何故?”

    周瑜听着,但觉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可思来想去,却又想不通原因,只得对孙策回道:

    “那秦瑱其人行事诡异,此番算计,定在昨日所伐之木上!”

    “可遣人再探,务必探知敌军用此木作甚!”

    孙策见之,亦是好奇刘备军在干什么,索性加派探子,探查刘备军所为之事。

    就此,又是一夜过去,还没等孙策这边探清刘备军在干什么,刘备便将吕布和孙策再度招入营中,叹道:

    “如今我等在此掘水,眼见拦河已成,水渠将至城下,最多两日,便可引水来灌。”

    “可敌军却是不与出战,这可如何是好?”

    吕布一听这话,便知刘备是不想掘水,顿时笑道:

    “玄德勿虑,吾等如此掘水,纪灵若真不动,我军也休要与尔等客气,直接掘了此水便罢!”

    他是一心想要袁术积蓄,粮草就罢了,钱财才是最重要的。

    大水来了能让粮食发霉,却冲不走府库里的钱粮。

    对他来说,自是越快越好。

    而孙策不知刘备动作,也附和道:

    “温侯此言不错,他不出城,我等又何须与他客气,只管掘水就是。”

    “莫非使君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引敌军出来?”

    刘备听着此言,便即叹道:

    “只是不忍生灵涂炭,吾欲让人前去城下劝降一番,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二人见其想要劝降,不由皆是一异,纪灵若是肯降,就不会坚守至今。

    刘备此举,多半是徒劳无功的。

    不过吕布也知道刘备就是这种人,不在意的一笑道:

    “玄德愿去便去,何必询问我等?”

    孙策自也不甚在意,便任刘备行事。

    刘备见之,这才点头,当下又唤张飞前来,让其前去城下劝降。

    与此同时,寿春城内,一连三天,袁涣都未想出什么计策,纪灵已是有些绝望,索性将众将召来道:

    “眼下敌军于城外掘水三日,现在水渠将通城下,我军不可坐以待毙!”

    “我欲今夜出城一战,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将见状,皆是互相看着,当即便见陈兰行出道:

    “将军欲战,我等自从,但不知欲攻何处?”

    纪灵闻言,思虑一阵便道:

    “我欲今夜四更出营,兵分两路,一路佯攻前营,一路佯攻敌后,烧掉敌军粮草即可!”

    他一说完,陈兰便沉声道:

    “将军须知,城外敌军兵马众多,我军要烧粮草,可谓难上加难!”

    “哼,汝畏战否?”

    纪灵不屑的看着陈兰道:

    “敌军连续三日挖渠,士卒皆已疲惫,我军若倾巢而出,破敌或许不行,烧掉敌军粮草却也不难!”

    “汝若畏战,自可留下守城,今夜我亲自带兵出城便是!”

    陈兰闻言,自然不语,正此时,袁涣快步行入堂内道:

    “将军召集诸将,意欲何为?”

    纪灵见其前来,也不掩饰,沉声道:

    “先生既无破敌之策,吾自当领兵出击,现在正好敌军已然疲惫,正是我军出城之机!”

    袁涣一听,急忙高声道:

    “将军切不可如此作想,敌军虽然疲惫,终究倍于我军,我军若出城,少了断不可行,多了必引敌军戒备!”

    “敌军这几日夜间防备甚为紧密,我军哪有袭营之机?”

    可他这回一说完,纪灵便咬牙道:

    “先生此言当真可笑,这又不可,那又不可!”

    “眼见敌军水渠将至城下,不日大水将至,现在不出,更待何时?”

    袁涣闻言,自是面色一苦。

    他如何不知此事?

    奈何现在他们找不到敌军弱点,又能如何?

    他正想着,便见小卒奔来,高呼道:

    “将军,城外有一将引军前来,言说他们已在城北拦河做坝,最多两日大水便至,让我等出城投降。”

    “还以箭矢射来一支劝降书,要求将军前去答复!”

    众将听着只有两日大水就要来了,均是心惊胆跳。

    大水一来,他们可就算是被困死在这寿春了。

    而纪灵一听,便即大怒起身道:

    “令守将乱箭射回,让其消了此念,我军只有战死之将,绝无投降之军!”

    那小卒闻之,就要领命而去,可袁涣却上前一步止住道:

    “且慢前去!”

    纪灵见其如此,虎目便是一瞪道:

    “怎么,袁涣汝欲劝我降了敌军?”

    而袁涣见之,却是忙摇了摇头道:

    “将军休言,待在下再问两句!”

    说着,不理纪灵疑惑,便看向那小卒道:

    “你方才言说,敌军在何处拦河做坝?”

    “你且将那劝降书交予吾观!”

    小卒心中奇怪,却也不敢隐瞒,又将方才之事言说了一遍,将刘备军的劝降书交予袁涣。

    袁涣听后,拿着劝降书看了一眼,便是眼睛一亮道:

    “吾知矣,要破敌军,便在于此!”

    看着袁涣如此,纪灵搞不清楚其意,即沉声道:

    “袁曜卿,汝到底何意!”

    可他一说完,便见袁涣回身道:

    “将军今夜可是非要出城一战?”

    “自是如此,如今两日大水便至,我军今夜若不出,还能如何?”

    纪灵以为他还要再劝,面色不善道:

    “吾意已决,休要再言!”

    而袁涣见状,却是抱拳拱手道:

    “若将军真要一战,在下有一计,或可逆转当前之势!”

    纪灵一听,便眯眼道:

    “汝有何计,可破敌军?”

    随之便见袁涣一脸坚定道:

    “将军若要出城,今夜便去攻击敌军水坝,先行掘了此水,将此水引向敌军!”

    “现在彼等未有防备,营垒皆在城外,水渠又还未挖到城下,大水一至,或漫城内,然则敌军必先受其害!”

    “我军在城内,尚有城墙庇护,敌军在城外,有何防护?”

    “如此大水一冲,粮草辎重尽去,管教尔等再无力攻城!”

    “待敌军退去,我军自可开城放水,如今天气炎热,只需几日,便可保城内水患尽去!”

    “如此,便可保全我军兵马,又能保全城内百姓!”

    而他一番话说完,众人皆是一震。

    对啊,敌军淹他们,他们同样可以反过来淹敌军!

    寿春地势确实低,可城外皆是平原,水渠还没挖到,要是他们现在就掘水,谁淹谁还说不定呢!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