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瑱将局面布好,一场谋取庐江的大计便正式开启。

    次日清晨,诸将刚一起身,便听营内一阵喧闹,问其缘故,方知昨夜军中有人饮酒,被军中纠察队伍查获。

    于是众人便纷纷聚在一处,但见营帐正中,秦瑱坐在主位,一脸冷漠的看着下手。

    梅成则是脸色通红,一副宿醉模样的跪在帐中。

    众人自是不敢入帐,独有梅乾见此,面有忧色。

    正观看间,便见秦瑱一巴掌拍在了案上,怒喝梅成道:

    “大胆梅成,尔等昔日意图阻我军兵马,因我军施仁义之道,故留尔等性命!”

    “此次出征,吾亦向明公所请,特叫尔等随军,意欲让尔等将功折罪。”

    “何以如今战还未起,便先于帐内饮宴?”

    “岂不知我军中严禁饮酒,汝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他这一喝问,众将心中皆是一凛,却见梅成一脸恐惧的下拜道:

    “因之前听得赵将军得胜,在下心想敌军不是我军对手,军师即来,必得大胜而归。”

    “一时心喜,忘了军中禁令,实非有意犯禁,还望军师绕过此番!”

    众将听得此言,自是心中一异,暗道这梅成也是,既是有机会将功折罪,那就好好干活。

    没事在营帐之中喝什么酒呢?

    难道不知道秦瑱最忌讳有人不听军令?

    如今得罚,也是该遭此刑!

    可他们如此想着,却见秦瑱冷声一笑道:

    “吾知汝脑后生有反骨,必是见我不用,心生不忿,借酒消愁!”

    “今日若得饶你,来日定要逆反!”

    “巧是如今犯禁,正当斩之,来人,与我推去斩首示众!”

    梅成见得此状,自是心中一惊,昨天说得可不是这样啊!

    但他见秦瑱一脸严肃,也不敢多问,只得大呼道:

    “军师岂可如此?吾便降将,亦无大错!”

    “吾知军师恶我,如此待之,岂不是以公报私?”

    秦瑱见状,自是大怒,喝令左右推出斩首。

    而梅乾见之,一时大惊失色,急忙出列道:

    “末将早闻军师执法严明,我这小弟虽有大错,却不当斩,还望军师恕之!”

    众将见此,亦是心中一惊,虽说喝酒当罚,可斩首也属实过分了一些。

    他们还以为秦瑱真要公报私仇,自是心神大骇,桥蕤急忙出列道:

    “眼下我军才刚出军,便即斩将,于军不利,还望军师饶他性命。”

    赵云见之,也是眉头一皱,虽说他和梅成没啥交往,但终究为人正直,也是上前请命道:

    “望军师宽恕其罪,莫要因私废公!”

    见得众人齐齐出列,秦瑱这才止住左右道:

    “既是诸将尽皆劝免,便留汝命,然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按军法处置,须受二十军杖,然汝不思悔过,当倍罚之,与我拖下去杖责四十!”

    梅成一听,自是身子一颤,暗道这苦肉计是真苦啊,四十军杖受了,不得躺上个把月来!

    可一想到自己前途问题,他自是咬牙不语。

    而众将闻之,亦是再度劝解。

    可秦瑱这次却不再松口,直叫人将梅成拖下去,扒开衣物,连行杖责。

    又因梅成细皮嫩肉,十几杖下去便即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众将见此,皆是不忍直视,再度告免。

    尤其是梅乾,更是痛哭流涕,连忙求情。

    如此打了二十杖,秦瑱方才抬手道:

    “且记下一半,来日若是再犯,二罪并罚!”

    众将听着这话,自是急忙上前扶起梅成,连忙行入营帐之中。

    桥蕤和赵云见状,一时不解其意,纷纷入得帐中询问道:

    “此次我等本是前来进攻庐江,军师于此按兵不动便罢,何以又刑加于梅成之身?”

    “彼人轻义重利,如此受刑,岂不为祸?”

    秦瑱见得二人没看出来,便即笑道:

    “此事休要外传,乃吾行苦肉之计,以此引诱刘勋出兵!”

    “别人不知便罢,二位知之即可,不可露出异状!”

    二人闻言,这才醒悟过来,暗道秦瑱口风是真的紧。

    若非他们前来问话,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一时间自是赞叹秦瑱心思细腻,可思虑之间,桥蕤却提醒道:

    “可今日军师之举,恐有失偏颇,如此下去,诸将必然不安!”

    他终究经验丰富,知道秦瑱此举虽然有用,却有可能动摇军心。

    而秦瑱见此,便即笑道:

    “此亦吾之愿也,因我军于此不动,陈策必然忧心,当寻机而动!”

    “我军若不动摇军心,他不敢出山!”

    “须叫他看到机会,方肯前来!”

    “吾正欲以此诱他前来袭营,再败之一阵。”

    “眼下但虑两事,一则敌军前来,我军不知,吾欲让子龙率兵马于外作伏,广派探子探查敌寨军情,防备敌军夜袭。”

    “二则梅成此人我已劝服,独梅乾不知其心,桥将军可借探望梅成之故,看看梅乾是否有怨,若他有怨,必有反心,来日我便趁机处置!”

    “若梅乾无怨,则可一用,亦报与我,来日再与之其他差事!”

    二人听着这番安排,自是又惊又奇,一个苦肉计简直被秦瑱玩出花来。

    既要引诱刘勋,还要引诱陈策,甚至还有试探梅乾的效用!

    这等心计,属实是他们拍马难及的!

    当下二人领命,自是纷纷离去,开始依计行事。

    另一边,梅成自被扶入帐内之后,便即惨叫痛呼不止,一声哎哟接着一声。

    可奈何他麾下并无兵马,军中又无亲近之人,如此许久竟只有小卒看顾。

    梅成见此,心中一时悲凉不已,心想往日领军之时,来往皆有应承之人,如今落魄,竟然无人探望。

    可见这世间人情冷暖,尽皆凉薄之人。

    心中伤感之时,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随之便见梅乾一脸冷漠的行入帐内道:

    “吾早唤汝谨慎行事,还自不知收敛。”

    “如今可好,叫军师抓到把柄,又是一阵好打!”

    梅成见得梅乾前来探望,心中本是一暖,又听冷嘲热讽,便即一恼,不禁埋怨道:

    “兄此言何意也,小弟何时又不谨慎?”

    “不过借酒消愁,却被其抓着把柄,他即恶我,自躲不过!”

    “都言长兄如父,我自小丧亲,自当兄长为父,如今见小弟受罚,兄长不来慰问便罢,何苦又来损我?”

    而他这么一说完,梅乾便是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从怀中取出一小瓷瓶,冷声道:

    “吾若不当汝为弟,又何必前来探望于汝?”

    “且莫再多言,不然便连这药膏也无!”

    他自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嘴上虽没好气,却还是给梅成涂起了药膏。

    梅成受着,自是疼得龇牙咧嘴,又思虑梅乾如此,或有异心,若能探知,举报一番,必能受得秦瑱重用。

    当下又装作一脸感动,颤抖着声音道:

    “固知兄长爱护小弟,然则如今小弟已为秦瑱所怨,来日必为之所害!”

    说着,他回过头来看着梅乾道:

    “吾知兄长亦是闲散至今,若是小弟如此便罢,兄长乃是大将之才,岂可这般荒废?”

    “今即秦瑱对我等不善,不若择个机会反了刘备,你我北上投曹如何?”

    言语神色之间,自是极具煽动之意。

    可梅乾闻之,却是动作一滞,猛然变得一脸厌恶道:

    “若非吾与汝为兄弟,必将汝弃置于此!”

    “虽说为兄未识儒家大义,却也知忠义之道。”

    “如今主公与我等并无亏待,岂可叛之?”

    “若非汝此番犯禁,军师又如何会惩戒于你?”

    “可见今日军师所言不差,汝果真孺子不可教也!”

    “方才之言,出得汝口,入得吾耳,也就罢了,若再言此,休怪为兄不顾兄弟之情!”

    话止于此,他便不再多言,粗略的给梅成上了一遍药之后,便起身将药瓶丢在旁边,冷声道:

    “此药一日一次,不可多用,我去之后,汝自唤小卒上药即可。”

    “吾观汝也非征战之才,如今仔细将养,待返回寿春,我亲自禀明主公,与汝钱粮田亩,安心种地便罢!”

    “至于那等叛逆之言,不可再语,若敢牵扯于我,定不饶你!”

    如此告诫了一番,他便转身而去,不料刚出营门,便见桥蕤前来。

    因是之前二人为敌,故而此时颇为尴尬。

    不过桥蕤存心前来试探,见得梅乾,便笑道:

    “不知玉立情况如何?”

    梅乾闻之,便点了点头,心说眼下桥蕤已然不同往日,位列刘备军大将之一,按理来说不该探望梅成才对。

    莫非是秦瑱害怕梅成有怨念,故而前来探查?

    想到此处,他有心告发梅成之言。

    可想了想,终究又是自己堂弟,年轻不懂事。

    他作为堂兄,自也不能害之,索性点了点头道:

    “玉立已然悔过,还望将军念及旧日之情,多多在军师面前美言几句,勿要在与他为难。”

    “我已与他商定,此战之后,便放他回家种地,定不敢再与军师为恶!”

    桥蕤听着此语,便即点了点头,辞别了梅乾,索性又朝帐内行来。

    见得梅成躺在床上,便又笑道:

    “我奉军师之令前来探望,不知玉立可还能撑住?”

    梅成本来见得桥蕤,心中也是一蒙,又听是奉秦瑱之令,便即强忍痛楚,满脸堆笑道:

    “多谢军师挂怀,劳烦将军递话,末将为军师做事,自当万死不辞,区区小痛,又何虑哉?”

    桥蕤见他如此模样,便即暗自点头,又似若有所思的笑道:

    “不知玉立如此,梅乾可有怨言?”

    梅成一听此话,念及梅乾刚才无情之言,又想到秦瑱遣人来问,必然是在怀疑梅乾,一时他恶向胆边生,便沉声道:

    “按理来说,此事不当在下多言,可末将终究受得军师大恩,不敢瞒报!”

    “实则梅乾此人包藏祸心,虽为吾兄,却已心生恶念,意图投入背叛主公,暗结曹操!”

    当下他又将方才的言语对桥蕤说了一遍。

    只不过这番话将他对梅乾试探之语,换成了梅乾试探于他。

    如此说了一遍,梅成便是一脸哀叹之色道:

    “此事末将闻之,自不愿与他行事,方才被我拒绝之后,他便有意向军师禀明让我离开主公麾下,以保他安心行事!”

    “可他哪能知晓,末将早已为军师心腹,虽说与他有亲,却不敢擅自瞒报!”

    “敢叫将军返回之后,速速报与军师,吾让此人再坏我军大事!”

    桥蕤见得他如此模样,不由眯着眼睛一阵沉思。

    眼下这两兄弟说辞完全不一,他又该信谁?

    但想了一会儿,梅成既然被秦瑱所重,多半言语不虚,他便点头笑道:

    “如此说来,还亏玉立提醒,不料梅乾此人竟有此心!”

    “玉立且好生将养,待某回去禀报军师,再将梅乾拿来问罪!”

    梅成见其如此,心中自是暗喜,如此一来,他又告的一密,必然会被秦瑱重视!

    至于梅乾此人,虽然与他有亲,却是自私自利,正当一死,以换他晋升之阶!

    这么想着,他又和桥蕤说了几句之后,便让桥蕤回去禀告。

    桥蕤这边回到了秦瑱营帐之中,又将方才经历的事件讲述了一番,随之笑道:

    “军师此法果然有用,如此一试,便知梅乾之心!”

    秦瑱见他这般模样,自是微微一笑道:

    “那不知桥将军以为二人之言孰真孰假?”

    桥蕤闻之,当即便道:

    “若我观之,梅乾似有所隐,梅成倒是一番诚挚,当是梅成所言属实!”

    而他话一说罢,秦瑱便摇头笑道:

    “若依将军断案,恐要害之忠良!”

    “吾观梅乾之言,虽有所隐,却是一心为梅成求情!”

    “梅成之言,虽然诚挚,却是一心置梅乾于死地!”

    “二人即为兄弟,自当讲些情面,梅乾此言合乎情理,自无虚假。”

    “反倒梅成之言,看似有情,实则凉薄,必为构陷!”

    桥蕤听得这番解释,自是大惊,思虑其中道理,便觉果然如此。

    他是没想到,梅成竟然胆大如此,敢在秦瑱面前说谎!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欺骗,他便是大怒道:

    “此子安敢如此,若非军师明断,吾几为其所哄也!”

    说着,他又看向了秦瑱一脸坚定道:

    “此子如此奸猾无义,断然留之不得!”

    “吾自知此事,故而方才试探梅乾!”

    秦瑱见其恼怒,便即笑道:

    “既是此子不能用,你且去将梅乾唤来,待我设计除之!”

    他其实挺欣赏梅成这股冲劲的,所以又给了梅成一次机会。

    可梅成最终没有抓住,那就不能怪他了。

    不过杀梅成不能脏了他的手,还需要借用梅乾之力!

    只有如此,才能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

    故而他要先和梅乾这里通通气。

    而桥蕤听得此言,自是暗道秦瑱做事周密,当下又去将梅乾请了过来。

    在这同一时间,秦瑱军中处置梅成的消息,也悄然传到了陈策大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