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都是明媒正娶的,这怎么能叫骗呢?”

    刘邦今天的话有些格外的多,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对刘太公嚷嚷,宣泄自己的不满。

    “偷?你儿子是那种人吗?”

    “你儿子身为亭长,不以身作则,好好带领乡亲们走向正道,还做些违法乱纪的事?”

    “你儿子是什么人?你儿子那是知人善用,为人正派,妥妥的正人君子呐!”

    刘太公并未理会刘邦的抱怨,不过他也是头一回发现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能说会道。

    平时自己不管怎么说他,这逆子只是低着脑袋,一个劲的点头,跟他承认错误,根本就不还嘴,如今倒好了,自己只不过是问了他一个小小的问题,他就变成这样了。

    可这对刘邦来说,却是极其侮辱的语言。

    “唉,行了行了,知道你是明媒正娶的。”

    刘太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刘邦,面带调笑之意。

    虽然现在已经得到了刘太公的‘认可’,可是,刘邦只是住嘴了,至于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了。

    刘太公却不慌不忙地,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白花花的胡须,语气中充满了戏笑:“是不是还要我来夸夸你啊?”

    刘邦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家的老爷子还会这一套,似乎从小到大,老爷子对自己就没什么好脸色。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从刘邦改进纺车的那一刻开始,刘太公对待刘邦的态度就没有先前那么苛刻了,特别是刘邦后来没有娶卖酒的曹氏,而是娶了大户人家吕太公的女儿时,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几岁,现在也不像平时那样,晚上隔三岔五的睡不着觉,为这个逆子想出路。最近的这几晚,他睡得特别香。

    或许在他看来,是天上的老伴显灵,在梦里教导刘邦,让他改邪归正,重回正轨了。

    嗯,还不算晚,有的救。

    太阳虽已悬挂在天空中,可这时还不是最热的时候,最热的时候在正中午,现在还是上午。

    三人一边聊着,一边走着,刘喜只对庄稼的事情感兴趣,在刘邦跟刘太公聊到其他的话题时,他保持沉默。

    三人最终走到一块荒废的地里。

    地里长满了许多杂草,看起来已经荒废许多年了。

    刘太公放下锄头,看向刘邦,伸手指了指这块地,跟刘邦介绍:“这地,是当年上头分给你的,可惜你这几十年都没怎么耕作。”

    “以前呐,你二哥有空的时候,就顺带帮你做做,没空的时候,也就荒废在这里了。”

    “若是遇上了官吏前来查看,萧大人会第一时间帮你兜底,因此你这几十年,就算把土地荒废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麻烦。本来我不想管你这件破事,毕竟你游手好闲惯了,我人也老了,脚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灵活了,管也管不住你。”

    刘邦保持沉默,认真听着刘太公的话,轻点点头,没有吭声。

    刘太公看着他,继续说道:“如今不同了,你前几日将人家豪族的女儿娶回家,人家豪族的女儿,从小就生长在优渥的环境,不是我们这种贫穷家庭能够供得起的。”

    “如今人家愿意来我们家,委屈自己,成全我们,所以再怎么说,你也得让你这一家子吃得饱饭。”

    他这一次没有用很严厉的语气跟刘邦说话,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听起来有点像刘邦已过世的母亲在跟他交代事情。

    “老爷子,我知道了。”

    “您放心,我不会让娥姁饿着的。”

    刘太公跟刘喜都满意地看着刘邦,刘喜推了推刘邦的胳膊,面带笑意:“老三,以后种田这方面的东西,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跟我说,只要是二哥会的,二哥一定告诉你。”

    “那我晚上教你做手工活。”

    刘邦拍了拍胸脯,哈哈大笑:“我也不欠你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刘邦又看向刘太公,说道:“那......老爷子,您先回去歇着吧。”

    “还有二哥,你也去忙你的。”

    “好,我这就去......”

    刘喜不愧是个老实人,很快,这里就只剩下刘邦跟刘太公了。

    刘太公的眼神瞥向刘季脚下的那些杂草,道:“刘季,你......”

    “老爷子放心,等下天快要黑的时候您可以来检查。”

    于是刘太公也同意了,背着锄头就走了。

    如今田里只剩下刘邦一人,刘邦看了看这田地,感到有些头疼。

    这么多的杂草,何时是个头?还有天上的太阳,也是越来越大,虽然太阳光现在还没有照射到自己的这块地里,不过也快了。

    “上次听二哥的话语,好像我也不是干这个的料。”

    “对,要知人善用!”

    刘邦嘴巴一翘,干脆将锄头一扔,返回县里喊人去了。

    至于人嘛——

    一回到村里,就瞧见樊哙几个人蹲在一户人的家门口玩蛐蛐,刘邦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个做大哥的都去耕地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玩?

    “樊哙,你,前几日我的婚宴你没来,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很没面子,今天罚你去地里帮我锄草,顺便减减肥。”

    “还有卢绾,上次因为你,让我家变得家徒四壁,也罚你去地里帮我锄草,瞧瞧你,越来越胖,长得都快跟樊哙差不多了,也去减减肥吧!”

    樊哙和卢绾点点头,走到刘邦身前,没有丝毫的怨言,因为毕竟确实是他们理亏。

    “我家里农具不够,先征用你们家的用一用。”

    他突然觉得那块地的杂草很多,这个时代又没有类似于杀草的药水,只能靠人工去拔草。那块地实在是很多年没有耕种了,就算种,也要翻新,翻新又是个大工程的事。

    “夏侯婴!”

    “季哥,我是县令车乘,等会还要去接县令。”

    夏侯婴脸上满是笑意,忙道。

    “哦,没你的事了,周勃!”

    刘邦看着蹲在地上正在吹乐器的周勃,笑眯眯地看着周勃,宛若一个奸商,问道:“你要不也去帮帮你的两位兄弟吧?”

    “大哥,我等会要去吹......”

    周勃面露苦色,看起来非常紧张,对比方才夏侯婴的表情,刘邦觉得这才是真的,刚刚夏侯婴是装的。

    “好了,知道了!还有你......”

    刘邦一个一个念着兄弟们的名字,只要在场的,都被他盯上了。甚至还有趁刘邦不注意,准备开溜的,瞬间被刘邦抓住了。

    最后,大概有五六个没事做的兄弟被刘邦拉到了地里,正当几人要开始干活时,刘邦看向面前的几位兄弟,轻声咳了咳嗓子。

    “那个,弟兄们,我突然想起来,萧大人今天有事要找我,所以你们先干。”

    “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你们把这地里的杂草全除了,到时候我在萧大人那边把事情办好了,回头萧大人给钱我也请兄弟们喝点酒!”

    众人的眼神在樊哙,卢绾两人身上打量,可樊哙与卢绾却并没有抬头,默许了刘邦说的话。

    刘邦也发现了那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孟子曾有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大哥也是为你们好,为了让你们好,我这几日晚上挑灯夜读,特意跟你们嫂子学习了孟子。”

    “今日,就让我这个做大哥的,来锻炼一下你们的筋骨。”

    那几位眼神有异的兄弟,在听到刘邦这番话之后,眼神变得不再有异。他们家里条件跟刘邦差不多,没什么条件读书,是个粗人,但是他们认为,读书人就是值得尊敬,值得敬仰的。

    原来大哥也开始看书做文化人了啊!

    “嘿,我刘季,知人善用呐!”

    刘邦站在田边的岸上,满意地看着正在忙碌的兄弟们,心中暗笑。他将锄头放一边,点点头,轻快地拍了拍手,往萧大人家里去了。

    不过,他找萧大人确实有事,是关于改进耕田工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