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璧看着太平军炮兵营的将士在操作那叫叫做大型无人机的东西,他一直怀疑,这个东西就只是运了石头过去丢,能有用么?

    而且,他看这些太平军的将士,很是轻松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都是架着手,看着对岸在那聊天而已。

    那大型无人机去了三次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便开口问道:“大人,这些石头一块砸死一个鞑子,那对鞑子大军也影响不大啊!”

    坐镇在这里的是副将马应魁,听到他的话,便呵呵一笑道:“你以为这东西是砸死人来算的么?”

    程璧听了一愣,不以杀人为目的的东西,在打仗的时候有用?

    虽然他不懂兵事,但是好歹也知道,打仗,就是杀人啊,不把对方杀掉,怎么赢得战事?

    炮兵营的将士听到对话,也跟着说道:“你不知道,当初只是一架大型无人机,在王公公的操作下,一人便杀得一万建虏落荒而逃!”

    程璧一听,不由得大奇,连忙问道:“为何?”

    他想不通,这大型无人机有如此之大的威力么?

    那炮兵营将士自豪地回答道:“简单来说,你是知道,我们运了石头去天上丢下去。但是,对面的建虏不知道啊!你想想,天上怎么会掉石头呢,而且能砸死人的那种,你说他们会不会怕?”

    程璧并不笨,要不然也不会做生意赚下大钱。他只是不懂兵事而已,此时听到之后,立刻恍然大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错,对岸的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遇到这种会砸死人的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肯定会非常惊慌。

    于是,他便问道:“我能看看么?”

    炮兵营将士看了一眼马应魁,见他点头,便示意程璧过去,让他看操作器上的显示屏。

    程璧看了大奇,在看了一会之后,他忽然开口说道:“大人,或许不丢火把人堆里,往那些没点火把的鞑子营地里,没有规律的丢上几次,小人感觉鞑子肯定会很害怕,说不定都会乱!”

    商人嘛,对于人心的把握,绝对不会差的。

    程璧一明白了是怎么伤敌之后,便立刻开始出招。他就怕太平军将士这边不同意,就赶紧解释道:“随便丢,让他们猜不到石头会落在哪里,这样才会让所有人都恐慌。因为这样一来,每个人都会担心下一刻石头会不会掉自己头上来!”

    “就算他们没有乱,今晚肯定是没法睡觉的。那他们明天再要攻城的话,肯定就非常疲惫了!”

    马应魁一听他这话,立刻指着他说道:“这鬼点子不错,好,就按他说得这么办!”

    炮兵营的将士听了,便立刻答应一声,改变了策略。

    而满清军营这边,被砸了几回之后,他们也有点麻木了,当即吩咐人离开中军这边,离远一点,该轮值的轮值,该埋伏的埋伏,该睡觉的睡觉。

    毕竟一直这样耗下去的话,明天就没法打仗了。

    可谁知,孔有德都还没找到一处新住处睡呢,就听到黑夜里又传来了惨叫声。不用说,那边肯定是挨石头砸了。

    他立刻转头看去,发现是靠江边的一处营地。黑夜中的惨叫,让那边的军卒都乱了,不明情况的纷纷钻出营帐,四处乱窜的有,抽刀在手戒备的有,去查看惨叫声的人也有。总之,有点乱。

    不过好在巡哨立刻赶了过去,止住了骚乱,处理受伤和死了的军卒。

    刘良佐看到这一幕,有些疑惑地说道:“这石头怎么换了地方掉了呢?”

    原本以为,就算天漏了,那也刚好是漏中军这边而已,结果没想到,又有一个地方的天漏了!

    这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孔有德都没有很重视。毕竟石头掉一次,才死几個人而已。

    于是,他们两人该干嘛,就准备去干嘛了。

    结果没想到,那边还没有收尾好呢,忽然,靠近西边的营地那,也是传出了惨叫声。然后就和刚才一样,同样是乱成一团。

    这一下,孔有德和刘良佐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把骚扰又镇压下去的时候,刚才靠近长江边的那个营地又被砸了,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并且,这一次的镇压骚乱,持续时间比较久。

    下面的人来给孔有德禀告,说那些军卒不敢再睡,要求换个地方!

    孔有德听了,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因为他立刻感觉到了,这是军心不稳的迹象!

    这深更半夜的,根本就不可能换营!能做的,就只能强行弹压了!

    反正一次就死几个人,就算死一晚上,也没多少人。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忽然南北两处营地都传出来惨叫声。这一次,竟然是两处营地被天上掉下的石头砸了。

    靠近长江边的这处营地,这次怎么都弹压不下去,骚乱波及到了附近的营地,南边的那处营地,同样很乱。

    这种情况,孔有德真是傻眼了。带兵打仗一辈子,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

    可就是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江阴这地方,这么邪门的么?

    不过他转念一想,立刻想起了刘良佐说过的那个事情,以及那个童谣。

    顿时,孔有德猜测,这事儿肯定和太平军脱不开关系!

    但是,太平军怎么做到的,他也真猜不出来!

    这晚上,怕是没法安生了!

    而在江阴城头上,一堆吃瓜群众,依旧在兴致勃勃地看着。

    满清大营的骚乱,最是让他们开心不过了。

    看了好一阵之后,陈明遇便笑着说道:“今晚这些鞑子肯定没法睡了,明天说不定就不会攻城了!”

    反正对他们来说,能拖一天是一天,这是好事!

    可谁知,阎应元却忽然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能寄希望于鞑子不攻城。今日不用兵分两路劫营,就合兵一处,多用火器,取上风口,看能不能烧掉一些鞑子营地。要是因此而败鞑子军队,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听到这话,周瑞珑便立刻担心地说道:“你不是说鞑子可能会有埋伏么?我们要是直接出城攻打的话,会不会刚好落到鞑子的陷阱里?”

    阎应元听了,转头看向他,严肃地说道:“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如今天降战机,要是不抓住的话,就真的对不起这意外了。打仗,从来都没有十成把握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又补充说道:“不过放心,我看城外还会继续乱,我会看着的,等最好的时机出城!”

    听到这个话,周瑞珑不出声了。

    不过陈明遇却是点头回应道:“阎哥,我信你!”

    他是接任阎应元的典史之位,因此最是知道阎应元的本事如何。也是因此,在遇到困难之际,他便力主请阎应元出山主持江阴防务。

    不管是他信任阎应元也好,还是他牵头支持了阎应元也罢,总之,此时的他,是绝对拥护阎应元的决策的。

    就这样,他们继续在城头吃瓜看机会。当然了,阎应元其实也有担心,就怕城外满清军营的骚扰,忽然就没了。如果那样的话,就失去了可能击败满清军队的机会。

    不过好在,满清军营的骚乱还在继续,并且是有扩大的迹象。

    毕竟那天上掉石头,一直在持续不说,而且还不知道下次会掉什么地方,是不是会掉自己头上?

    每个人都惶恐,是对未知的恐惧!

    等到后半夜之后,满清军营里终于亮起了无数火把,把满清每个军营都照亮了。

    这个时候,城头上的阎应元就发现,离城门这边比较近的一处军营外面,竟然也走出了一支军队,加入到举着火把的行列。

    一看到这,阎应元便知道,鞑子果然埋了伏兵。不过估计受不了营地的骚乱,终于不再埋伏了。

    看了一会之后,他便严肃地说道:“看来鞑子不管天黑,要转移营地了。”

    在打瞌睡的陈明遇一听,立刻醒过来,一边看向城外,一边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阎应元听了,想了下,便吩咐陈明遇道:“把定好的人叫醒,让他们做准备。记住,不要弄出动静,等我命令!”

    陈明遇听了,连忙答应一声就去了。至于其他人,则早已去睡了,否则明天没人主持城防。

    没过多久,鞑子果然从营地撤出,不过他们虽然是深更半夜撤退,却也有章法。

    靠近江阴城这边,有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警戒。而撤离的军队,尽量远离江阴城这边。

    在原来的军营里,也还有一部分鞑子兵,不多,分散在营地各处,显然是看守营地的。

    撤离的那些鞑子兵,估计等到天亮之后会返回。

    想想也是,晚上没有准备的撤兵,如果还要收拾辎重的话,就太不现实了。

    城头上的阎应元,虽然等到了陈明遇的回复,说出城的兵都准备好了,但是他看到鞑子的阵势,并没有可乘之机,不由得有点可惜。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举着火把的长龙中,突然又出现了意外。

    有一截队伍中,突然一下散开,走前面的,赶紧往前跑去;走后面的,都连忙往后退去,露出了一个空档,黑夜里格外醒目。

    孔有德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

    这个时候,要是看不出来就是瞎子了。那天上掉下的石头,明显是追着他的军队砸的,而不是说就只是砸军营而已!

    这一刻,他抬头看向江北,眼神中有着恐惧:什么时候,明国有鬼神相助了?如果真有鬼神相助的话,大清还能稳坐天下么?

    在此之前,他一直相信,天命在清!要不然,大清也不可能入主中原,夺下大明朝的两京,眼看着都要夺取全部天下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这个想法动摇了!

    离去的长龙被石头砸了下,能明显看出,队伍离去的速度顿时加快了。

    忽然,那支警戒江阴城的鞑子军队这边,也起了骚乱。

    这一次,因为离得近,阎应元看得清楚,顿时惊讶万分。因为他看到了,是天上突然掉了下石头,大概落在二十来丈的长宽的地面,砸死了好几个鞑子兵,受伤没死的,则躺在地上哀嚎。

    不用说,之前鞑子营地里的情况,应该也是属于这种情况。包括刚才在鞑子队伍中的骚乱,也是这种情况。

    他抬头看看夜空,看了好一会,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这一下,他是真得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上掉下能砸死人的石头,而且是专门砸攻城的满清军队,难不成,还真是江阴百姓供奉的神灵显灵了?

    他正在想着时,忽然看到远处已经暗下来的鞑子营地,又起了一些骚动。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从一些营帐中跑出了一些鞑子。

    “这是?”阎应元看着远处营地,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就是那鞑子主帅明面上把人都撤走了,只留下少数人守着军营,实际上在营帐内还埋伏着人。

    如果看到鞑子军队走了,以为鞑子营地里的军卒不多而去趁机攻打捡便宜的话,很可能会被反杀!

    真的是,鞑子主帅的奸计,瞒的过别人,却瞒不过神灵,又用落石砸出了那些躲起来的老鼠!

    这一刻,阎应元都有点信了,说不定真有神灵存在!

    心中这么想着,他便传令道:“等黎明时分,再去冲杀一阵,多带火器,能烧多少鞑子营地就烧多少鞑子营地!”

    黎明时分的好处,一是敌人会是最困的时候;二是能看清道路,不至于出现问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边的天空终于露出了一丝鱼肚白,江北这边的太平军将士都打了哈欠。累了一夜,不过收获还是很多的,砸得鞑子连夜出逃,不管如何,总算是支援了江阴一把了!

    程璧也没什么好说了,便对已经打哈欠的马应魁说道:“多谢大人的恩典,那小人就告辞了,回去把好消息告诉给江阴百姓!”

    马应魁听到,摇摇头说道:“你过去不得,有两艘鞑子船停在那!”

    程璧听了,眺望对岸,有些犹豫。正在这时,忽然就听到操作最后一次无人机的将士说道:“大帅,江阴城的人杀出城去了!”

    “哦?”马应魁一听,顿时有点意外,立刻过去,亲自查看情况。

    他本身就是一个悍将,每逢战事,会在背上书“尽忠报国”,奋勇厮杀的。因此,对于江阴百姓竟然敢主动出城进攻鞑子,他还是很好奇的。

    通过操作器上的显示屏,马应魁果然看到有一支队伍已经出城,杀向鞑子营地那边。

    大概一千来人,也就为首的一百多人身穿甲胄,后面很多民壮,甚至都没有像样的武器,锄头、铁锹之类的都有。

    大略看了下,他立刻盯向最前面的那些人。其中有一人,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见那人几乎冲在最前面,手中一把强弓,看到鞑子,几乎是箭不虚发,一箭一个,射杀在他前面的鞑子。

    正是因为这人的箭术超绝,鞑子一开始受到冲击之后,几乎就没有反抗的机会。剩下那些鞑子,纷纷向后面逃窜。

    这支江阴民壮很快冲进鞑子大营,然后便是四处纵火。

    看着这一幕,马应魁不由得佩服地说道:“不知道此人是谁,真得是厉害!”

    闻声过去的程璧听到这话,探头看了下,然后便立刻说道:“这是原江阴典史,升任广东韶州英德县主簿的阎应元阎大人。其母病重,因此没有赴任,这次被请来主持江阴防务的!”

    说到这里,他感觉这样没法介绍阎应元的厉害,便立刻又补充说道:“阎大人刚来江阴的时候,海寇顾三麻子率数百艘战船进犯黄田港,阎大人领兵据守,连发三箭,皆有人应弦而倒。海寇心惊胆战,不敢再犯。”

    马应魁的眼睛盯着显示屏,赞许地说道:“不错,是个厉害人物!”

    随后,他又看到那阎应元只是烧了鞑子一个营地,就立刻领着那些民壮往回退。便调整了下无人机的方向,他发现,营地里的鞑子已经在集结准备迎战,而在远处,也有鞑子正在赶来。

    换句话说,那阎应元并不恋战,见好就收,这让马应魁更是惊讶了。

    不过没多久,他又一次惊讶,因为他发现,阎应元放火烧的那个营地,是在上风口,火助风势,竟然蔓延开来,至少能烧鞑子两个营地!

    “不错,不错,此人有勇有谋,厉害了!”

    马应魁如此说着,心中却还补了一句:“好像比我还厉害点!”

    江阴城外,赶回的孔有德,并没有拦住出城的江阴民壮,看着被烧了的两个营地,他一脸阴沉,当即下令,退后十里休整,然后派快马向南京禀告。

    而江阴这边,打了个大胜仗,顿时人人狂喜。

    阎应元趁着满清军队暂时撤离的机会,便立刻四处派出使者去求援军,顺带着,江阴大捷的消息,也随之传开,一时之间,轰动了江阴城的周边,甚至都传去了临安那边。

    在弘光帝被抓,潞王被抓的背景下,抗清义举太需要这样一场大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