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房变成临时救助站,五叔公和孙子林海抱着一坛子酒进来,马上被焦急的家属围上来。

    “五叔,赶紧看看我家男人,他...他很不好啊——”满脸憔悴的女人,第一个挤到跟前,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钱寡妇一个踉跄,连着撞到的人差点一块倒地,她仰起头,尽力嘶哑道,“五叔,我家铁蛋...他爹没了,我们家,就一根独苗苗啊......”

    “叔爷,我大哥......”

    “......我闺女...”

    五叔公本就头昏眼花,这一折腾,手里的酒差点掉地上。孙子林海给人不知道挤哪里去,跟进来的林泽看着心烦,厉声道,“闭嘴!”

    瞬间安静,大家脑子像被强制重启一次,然后不约而同看向林泽。

    “发热的,各家派一人拿个碗,到我这领药酒。排好队,谁都不许抢。”林泽快刀斩乱麻,哭哭啼啼对这事情的解决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耗干自己甚至是影响别人。

    当下,反应过来的人已经散去,忙里忙慌听林泽的话,找碗。

    五叔公总算喘顺这口气,看向林泽的眼睛闪过一丝赞赏和庆幸。更多人却是不敢抬头看小秀才公,他面无表情生气的样子跟族长好像。

    林海帮着爷爷先去看躺在草席子上的病人,林泽这边发酒很顺利,“每人一碗,用干净的布浸湿药酒,往身上特别烫的地方一直擦。”

    想了想,又加一句,“脖子、胳肢窝、额头,手脚都要。”

    每个人都支着耳朵细细听,生怕漏掉哪句话。

    “泽哥儿,我家那块头大,能给多点吗?”最后一个领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爷子,他问的时候眼神闪躲,说话声音也比正常低许多。

    他问完,旁的好几个都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他们其实也想说这话。

    林泽干脆利落道,反问道,“药能乱用?”

    四个字将所有欲言又止堵回去,有些口子是不能开,林泽不介意别人看见他强势的一面。

    这坛子酒剩个底,林泽转头就拿去老爷子那边。

    “爷,还剩两口,你喝来暖暖身。”老爷子用老太太和林沐一块,在火堆边坐着。

    五口大铁锅已经架上,里面的水烧得冒出热气。火光中,做饭做菜的妇人们手脚极为麻利,一个个大小相似的窝窝头出现在蒸笼上。

    烙饼子的锅里已经传来面饼特有的香味,一天没吃热食的人,勾得难以挪开眼睛。

    老爷子伸手,“那边如何?”

    老太太添柴的动作没停,林沐靠在她身上打盹。

    “先用酒擦身试试。”林泽又劝道,“爷你看着,也眯一觉,这一路累够呛,那一大堆人呢。”

    “泽哥儿这话在理,事情急不来,你就是太爱操心。”老太太往老爷子那偏头,帮腔道。

    老爷子没反驳,只管一小口一小口喝酒。

    林泽见旁边大锅的水烧开,生出一个办法,“奶,咱家有大海碗吗?”

    “你往那边的框子里找找。”老太太没问要干什么。

    林泽没费什么劲,把碗拿过来,从锅里舀水进去。

    起初老太太还旁观林泽的举动,见他从后背包袱拿出红糖时,忍不住开口道,“泽哥儿,你这是?”

    老爷子耷拉着眼皮,好似睡着,对祖孙两人的对话毫无知觉。

    老太太是自家人,林泽想想,还是认为可以跟她说说自己的用意,顺便听听她的看法,“阿奶,我想给那七个发热的人送碗糖水。热热地喝下去,兴许发身汗就能好。”

    “你若是留着自己吃,能吃好久。真到没粮食的时候,糖是救命的东西。”老太太没有说他的举动不对,而是继续问道。

    “奶,咱们大伙都是一条船的,哪家单独走都很危险。我即是帮别人,也是帮自己。”林泽认真道,“就算花银子雇人保护吧。”

    “娃儿说得好。”老爷子不知何时睁开眼,“咱们现今离边境太近,祸事多,什么都是身外物,该舍就舍。到最后就剩咱家有钱有粮,该睡不着觉了。”

    老太太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这道理,“那你拿去时小心些,水撒在身上不是闹着玩的。”

    “嗯。”林泽见两位老人对自己的理解和支持,将三分之二的红糖倒进大海碗里,等糖彻底融化。期间另外拿来两个碗,把剩余的红糖往碗里倒出一部分。

    “爷、奶,等爹回来记得给他泡一碗糖水。”好东西,自己人当然得先喝,林泽憨憨笑道。

    将大海碗往茅草屋那边端去时,林泽半路拐进一处草丛,小心将身上带的五颗退烧药弄到糖水里,等彻底融化看不见,才继续走。

    刚进屋,林泽就看见五叔公在帮一个年轻小伙处理伤口,他手臂一大道刀伤,皮肉红肿,流出恶心的脓液。

    在五叔公给他清理时,额头青筋暴起,汗湿遍整张黝黑的年轻脸庞。

    “我这有些糖水,喝下试试能不能出出汗。”林泽轻手轻脚往另一边走去,其余人倒没有这个小伙子伤得那样严重。

    经过刚才的分酒事件,大家已经很自觉拿碗排队。

    当林泽以为一切顺利,心里那口气顺畅不少的时候,林海气冲冲跑出来,追上他,一句话就把林泽的血压重新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