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气得俊脸通红连诸侯王的礼仪都不顾了,他将半个身子趴在面前的案几上,伸出右手指着站在大殿中央的赵康平大骂。

    站在殿门外的护卫门闻讯匆匆赶来。

    朝堂乱了,人声鼎沸中,跪坐于坐席上的李牧不由身子微微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发须皆白的廉颇也抿着双唇,眉头紧皱。

    “仙人赐我仙刀,谁敢动我!”

    瞧见俩魁梧的士卒一冲上来就要抓自己把他拖出去砍了,情急之下,赵康平直接从超市中取了两把银光闪闪的不锈钢菜刀握在手里,声如洪钟的大喊,他这副当朝拔白刃的气势与当年的蔺相如出使秦国时抱着和氏璧威胁秦王稷要以头撞柱的神态也不遑多让了!

    若说昨夜的七彩灯光秀还有许多人没曾亲眼见到,眼下赵康平这空手变双刀的本事是彻彻底底将满殿的人都给震撼住了。

    俩捉人的士卒瞧着赵康平手中的钢刀,一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虽然他们能瞧出来赵康平手中的刀尚未开刃,但普通人谁有凭空变物的本事?这果真是仙人才有的手段啊!不愧是被仙人的奇光砸中敢当朝指着君上的鼻子痛骂的彪悍汉子!

    跪坐于上首的赵王更是惊得失态,戴在脑袋上的冠冕垂旒乱晃,惊慌失措的从坐席上站起来径直躲在宦者们身后差点张口喊“护驾”。

    当朝的百官们也都惊呆了,平阳君赵豹、平原君赵胜更是吓得连连吞口水,兄弟俩从坐席上站起来用眼神示意俩士卒退下,而后前者抬起双手对着赵康平恭敬道:

    “先生莫恼,还是请好好说话,把仙人赐您的双刀收起来吧,昔日,先王去的早,君上少年继位,现在满打满算君上也刚加冠没几年,他年轻气盛容易说错话,但心中不是想对仙人不敬,对先生不敬的。”

    赵康平看着满殿文武的惊骇样子以及赵王惶恐躲避的模样,心中也不禁自嘲了一下,他原本是想走沉稳讲道理的路子的,果然还是他自己还是想的太多了,对于赵丹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铁头娃,就应该一力降十会,怎么高调怎么来!

    他抿了抿唇,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下又当着众人的面把两把菜刀收进空间内,瞧着满殿人全都松了口气,赵王更是下意识用手抚了一下脑袋上的冠冕,从宦者身后站出来了。

    赵康平也再度开口高声道:

    “君上,我曾听闻没有一个将军不是从军营小兵做起来的,没有一个县令不是从基层官吏中磨练出来的,实践才是检验本事(真理)的唯一标准,马服子的年龄与您相仿,难道他嘴上论战的水平高超就能说明他实战水平也高超吗?”

    “他父亲马服君实战厉害,难道他儿子马服子就一定会厉害吗?须知虎父会生犬子,好竹也能长出怠笋来,君上让一个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新人将军一上来就领几十万大军同虎狼秦军作战,在康平看来君上这种行为就是举着蜡烛上茅房——前去找死!”

    赵王和群臣听到赵康平前面几句话时眼前一亮,这般通俗却凝结着无穷智慧的人类结晶之语是值得人回味无穷的,可赵康平紧随其后说出口明显不认可马服子作战能力与赵王任人水平的话就让赵丹听得刺耳极了。

    赵王暗自咬牙生怒,真想再怒吼一声“快把赵康平给寡人拖下去五马分尸”,奈何刚刚赵康平露出的那一手已经明明白白向众人展现了“仙人”对其的喜爱,这般空手变物的本事谁能不说一句是“仙法”?

    他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对着赵康平温声道:

    “寡人年轻愚钝,还请先生讲的仔细些,好让寡人听得更明白些。”

    赵康平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也见好就收的朝着赵王再度作揖,语气略微放缓朗声道:

    “君上,秦军有六十万人,而我赵军只有四十五万人!秦军有土地肥沃的巴蜀之地供给粮草,而我赵国产粮并不丰盈!秦国通过商鞅变法后国力全面强盛,而我赵国的胡服骑射只是提升了军事实力!”

    “老秦王年龄大、阅历深、已经熬死了两代赵王,可君上却刚执政不足八年,您凭什么会认为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军还能胜利?”

    “这是凭借着什么呢?就凭你君上年轻?凭赵括年轻?凭赵军饥饿也能以一当十的用吗?!凭人家秦军是瞎子、傻子、聋子、瘸子、憨乎乎的站在原地让饿着肚子的赵兵举起戈矛戳呢?”

    “寡人,寡……”

    听着这明晃晃近似打脸的数落,赵王气得嘴唇颤抖,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同时心中也委屈的紧,他父王在世时都没有这般训斥过他!赵康平这个小小商贾竟然敢当朝骂寡人?!

    群臣的表情也很不好看,毕竟赵康平这是无差别攻击,君上出昏招,做臣子的不拦着,不也是昏臣吗?

    想起那后世长平纪念馆中的尸骨坑,赵康平越说越气愤,音量也越来越高,激愤地骂道:

    “明明两军的差距就摆放在眼前,君上视而不见,衮衮诸公视而不见,妄图靠着一个出身高贵的年轻将领就来大败秦军,你们在瞎做什么白日梦呢?!”

    “怎么着,这天下还就你赵王与赵国臣子们聪明了?你们能把廉颇换赵括,人家秦王和秦国臣子们就不能把白起换王龁了?”

    “白起换王龁”一出口廉颇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些日子里脑子中困惑不已的事情一下子就捋顺了,不及他激动的张口,赵康平仍旧在火力满满的全力输出:

    “上党郡的地理位置明明那般重要,秦军只要一占领此地越过太行山就直冲邯郸!那地方处于战略腹地,衮衮诸公不从上党郡的重要位置来劝导君上,反而从‘贸然接受上党郡会引来秦军怒火’和‘接受上党郡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两种心理来做‘要不要占领’的决策,何等荒谬!”

    “说不占”的赵豹和“说占领”的赵胜只觉得脸上“啪啪啪”的被隔空打了俩巴掌,一张老脸瞬间变得滚烫了起来,其余压根没有被赵王喊来宫中商量上党郡之事的臣子们更是面面相觑。

    赵王则是眼睛一亮,心中火气瞬间减半,听话只愿意听一半,原来赵康平的意思是说“寡人接受上党郡”的决策是正确的啊?!

    “赵国既然选择接受上党郡为何三年前不立即就派老将军廉颇带着大军去上党郡驻守?偏偏等到秦军攻占上党接着东进长平之时才匆匆忙忙的令廉将军去对抗秦军,还真以为冯亭一句带着城池和百姓们投靠赵国,上党郡就真的并入赵国的版图了?你们当人家老秦王是死的,还是觉得人家瞎了要暗暗吃下煮熟的鸭子到嘴飞了这个哑巴亏啊!”

    赵王被此话狠狠噎住了。

    “还有,既然选择大胆的接受上党郡了,赵国就应该有秦赵迟早会发生大战的觉悟!那么为什么不早早做好战争准备?明明知道国内每年的产粮量仅仅供够国内人吃,为何不早早的向其余国家买粮食做好战前的粮草储备?!”

    “先生,寡人,寡人今早的议政重点就是要派使臣到齐国向齐国借粮了!”

    赵王眼睛一亮终于找准时机插话道,身子也挺直了,像是自己做出了一件英明决策一样。

    哪成想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赵康平简直是气笑了,史书上都写了长平之战时赵国向齐国借粮,人家齐国压根不借的失败结局了。

    他扯了扯嘴角:

    “君上以为自己是神仙吗?全天下都得围着你转了?你说要借粮人家齐王就乖乖借给你粮食了?”

    赵王蹙眉。

    “秦国这些年奉行的政策一直都是国相范雎提出的‘远交近攻’,齐国位于最东方毗邻海岸这么多年来一直与秦国的关系不错,齐湣王在位时更是与老秦王一同搞出个‘东帝’与‘西帝’,虽然这两王很快就迫于形势取消帝号了,但足以瞧出来齐秦两国现在是战略合作伙伴,眼下秦赵在长平开战,齐国作壁上观还不够,人家凭什么开口借给你赵国粮食呢?就凭着人家齐王建想得罪老秦王和你赵丹凑个哥俩好?”

    又双叒叕地被骂了可偏偏赵康平这话骂到点子上了,赵王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天上午琢磨出来派使臣去东边齐国借粮食这事儿八成真的办不成、行不通、会失败啊!

    赵丹虽然确实比不上他的祖父赵武灵王雄才大略,也比不上他父亲赵惠文王知人善任,可他也有一个祖辈、父辈没有的属性,那就是明晃晃的——“大才收集癖”,主打一个大才收集起来能不能用?用不用得上?寡人通通不管!欸?反正寡人就是把大才们费尽心思出钱!出力!出地!的收集到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