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之内家具被尽数摧毁,一股烟尘激荡在宽阔的空间内,朦胧无比。

    房屋早已变得破败不堪,几个裂开的木板摇摇欲坠,壁炉也被打碎,散落一地,里面的木炭也被炸裂得到处都是。

    维克托整理了一下风衣,而他面前的则是已经褪去盔甲的安格斯。

    他双目无神,跪坐在地上,眼中污浊无比,犹如见识到了无比恐怖的存在一般,变得呆滞无比。

    像是被剥夺了感觉一般,他的双眼陷入漆黑,连双耳之后呼呼作响的风雪声都感应不到。

    狂雪在他身上不断刮过,纵使身体被寒冷冻得僵硬,此刻的他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维克托静静站在他的身边,而那只乌鸦站在他的肩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听到巨大炸裂声的众人赶忙匆匆而来,维克托一扭头,看到了踉跄跑来的凯芙拉。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瘦弱的年轻人。

    再然后,就是一众骑士拖着沉重的盔甲赶来。

    众人看到眼前废墟与跪坐在地上那双目无神的安格斯,顿时愣住了。

    眼前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格斯身体上布满了伤痕,鲜红的血液还未在严寒之中凝固,伴随着大雪化做的冷水,血液缓缓从伤口处流下。

    这样子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凯芙拉一脸懵,缓缓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维克托。

    “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谈谈?”

    事到如今,她难以想象维克托和她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两人到底为什么会打起来。

    而且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

    维克托,居然成为了那个完好无损站到最后的人?

    他的强大,甚至已经能够直面一位帝国的大骑士了吗?

    此刻,凯芙拉的心情异常复杂。

    无论安格斯的所作所为再怎么让她感到不满,但他终究还是自己的父亲。

    贾修看到了跪坐在地上失神的父亲,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他只是重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维克托。

    “维克托·克莱文纳涉嫌袭害德林家主,安格斯伯爵。”

    “我以安格斯伯爵的子嗣,贾修·德林的名义,要求启动所有北境骑士,对维克托·克莱文纳进行抓捕。”

    “此事,立刻上报王都。”

    听到此言,凯芙拉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贾修。

    “贾修,你在做什……”

    “事实摆在你的眼前,不论父亲现在的状态如何,维克托攻击了父亲。”

    在场有无数骑士可以作证,凯芙拉很清楚。

    贾修的眼神未在维克托的身上离开半点,他只是淡漠地陈述着:

    “我知道你很强大,你可以杀死我们任何人。”

    “这里的最强者已经被你打败了,现在,没人能阻拦你。”

    “但即便杀死我们所有人,你也无法阻止这条消息传到王都。”

    贾修的话语传入了凯芙拉的耳中,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突然席卷了她的身体。

    此刻,凯芙拉感觉到自己的亲人是那么地陌生。

    从一开始对维克托的邀请,他们就在算计了。

    安格斯一定会对维克托出手,那时,无论双方是两败俱伤还是互有胜负。

    维克托与安格斯的战斗也一定会传回王都,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但最重要的还是……

    传到格温那里。

    格温不是失去了正义之心吗?

    那好。

    当杀死了她家人的维克托站在她的面前。

    格温会选择什么?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固执的她只会把维克托作为罪人。

    即便维克托并没有这么做。

    百口莫辩——

    除非,格温的正义之心恢复,那分辨善恶真假的能力再度回归。

    但这样一来。

    格温又将回归成那固执且正义的骑士。

    这又与安格斯的计划不谋而合。

    刹那间,凯芙拉全都明白了。

    贾修并没有让维克托去做选择,他只是在让格温做选择而已。

    要么,维克托罪名成立。

    要么,格温的能力恢复。

    二者仅能取其一。

    凯芙拉的声音无比颤抖:

    “贾修……”

    “你,让我感到陌生。”

    听着凯芙拉的疑惑,贾修却并没有理会她,只是依旧望着维克托。

    他甚至没有任何防备,仅仅是站在那里。

    甚至下一秒,维克托只要一抬手,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他。

    他完全不惧死亡,或许他认为自己的牺牲,还能让这项计划变得更加完美。

    于是乎,维克托有了动作。

    “不错的小聪明。”

    他正视着贾修,眼神里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傲慢。

    “或许我得承认一点,你的威胁,的确是我没有考虑到的一部分。”

    “但是,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一团火焰凭空在贾修的面前瞬间燃起,下一秒,维克托竟然化作了一团元素的火焰,仅仅露出一个脑袋在空中看着瘦弱的男人。

    可怖的温度让他感觉到呼吸不畅,但贾修丝毫没有慌乱,哪怕他现在正在直面死亡。

    “贾修少爷!”

    看到眼前一幕的骑士们顿时拿出了银盾,抽出了长剑,挡在了他的贾修的面前。

    可他们只能护在贾修的身前,因为强力的恐惧感让他们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恐怖的温度即便是在漫天大雪之下也在不断蔓延,大雪疯狂地向着屋子里灌去,在触碰到地面的一刻,化作消散的白烟。

    明明他们距离特别远,但那温度就好像直面火山一样的感觉,向他们扑面而来。

    凯芙拉同样震惊,在维克托身边的她,几乎用着求情的表情看着维克托。

    “维克托,不要……”

    可维克托并没有理会乞求的凯芙拉,他只是用着自己的这副姿态,冷漠地看着贾修。

    “到底是什么给了你一种错觉,让你觉得你能拿捏住我了?”

    “威胁我,你够资格吗?”

    火焰躯体的身后,瞬间形成一只燃尽天空般的巨手,握住了贾修孱弱的身体。

    剧烈的灼烧感侵蚀着眼前的贾修,周围的空气都被燃烧殆尽,极低含量的氧气让他感到肺部的疯狂渴求,但自己毫无办法。

    死亡的恐惧逐渐蔓延在了全身每处骨髓。

    在维克托的眼里,贾修的血量几乎马上就快达到极限。

    只需要几秒。

    他就会成为那个为维克托贡献经验的经验值。

    唰!唰!

    两柄银白色的匕首像是隔绝了魔法一样插入到两人之间,魔法顿时产生了些许不稳。

    凯芙拉的极速身影掠过,夺走了贾修。

    已经化作一身火焰躯体的维克托并没有阻拦凯芙拉。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一切,一双冰冷的眼神甚至连凯芙拉都不放在眼里。

    凯芙拉救下了贾修,可在灼热的温度下,贾修已经被火焰吞噬陷入晕厥。

    她将贾修放在地面,自己则是重新面对这位仿佛怒火缠身的妹夫,低下了头。

    “维克托……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维克托的声音越是冰冷,散发出的火焰就仿佛愈发浓郁。

    “你认为他们的行为让我产生了愤怒?”

    凯芙拉沉默着,她低着头,甚至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维克托。

    或许他曾带着满怀期待,接受邀约来到她的家里。

    结果却遭受到了这样的算计。

    她不敢说维克托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肯定会有所不满。

    眼前的火光渐渐熄灭,风雪像一条条鞭子一般打在凯芙拉的身体之上,寒冷重新占据了凯芙拉的全身。

    维克托稳稳地立在雪地中,穿着那身熟悉的风衣。

    狂风暴雪仍在不断作响,那风衣不断舞动的声音早已被掩盖下去。

    闪烁着红光的风衣逐渐消散在大雪深处,一丝微弱的光芒缓缓亮起。

    “告诉格温,让她来极北之地找我。”

    凯芙拉望着维克托渐渐消失在大雪之间的背影。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注意到了那只站在他肩头上的乌鸦。

    它的眼神之中,像是充满了算计的光辉。

    最终,维克托在风雪间彻底消散,只留下了一句话语飘荡,随着风雪扬起。

    “我与你德林家族的恩怨,从现在起。”

    “刚刚开始。”

    呼——

    巨大而冷漠的寒风彻底将一切吞噬,埋藏于极北之地。

    凯芙拉任凭寒风灌入衣内,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失了神的安格斯与昏厥过去的贾修,就在她的两侧。

    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惨剧发生。

    无能为力。

    ……

    王都,德林宅邸。

    格温猛然惊醒了过来。

    她感受着身下的柔软床铺,捂着头,紧皱眉头。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格温总是能够梦到一座金色的天秤悬浮在空中,自己则在不远之处看着那古怪的天秤。

    一道幽幽的声音逐渐传入了她的耳中,总是在吸引着她过去触碰一样。

    格温感到奇怪的是,每当她抵不住诱惑而上前摸去的时候,维克托总是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将她伸出的手揽入怀中。

    每到此时,格温都会醒来。

    她脸色一红,十分不解。

    为什么她总会梦到维克托。

    或许是维克托近些时日,经常会早上和她训练。

    又或许是最近经常会有人在她面前提到维克托,顺便还会说些两人十分般配之类的话。

    甩了甩脑袋,格温尽量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也不知道维克托怎么样了。

    她固执地没有回家,但是她知道维克托接受了父亲的邀约去了她的家里。

    有着姐姐的帮衬,想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格温这样想着,掀开被子,下了床。

    十分钟后,整理好的格温站在演练场,准备开始今日的晨练。

    刚拔出剑,她就看到一名佣人脸色十分凝重,向着自己匆匆跑来。

    “格温小姐……”

    “嗯?”

    格温有些意外。

    一大早,又能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佣人有些支支吾吾地传达着消息。

    “凯芙拉小姐回了信,她,她说……”

    “您的父亲和哥哥,被您未婚夫打了。”

    格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