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火海蔓延周围,漫空的炙热席卷着人体的残骸,赤黑色在天地间开始流动,好似形成了一座小山。

    那些人类的死状十分惨烈,在火焰之中,他们甚至没能来得及反抗。

    即便距离很远,奥瑞丽安都能够闻到从尸体上飘来的烧焦味。

    她呆愣地看着面前无比凄惨的场景,突然,捂住了嘴巴。

    双眼瞪大,身体弯曲下来。

    残忍的画面让她一度感到无法接受。

    这一刻,她不敢再去看自己的老师。

    那个极为恐怖的战争魔法,仅仅在一瞬之间,就将这些战士们烧成了灰烬。

    虽然奥瑞丽安亲手杀死过怪物。

    可面对着人类的尸体,还是以一种极为怪诞而惊恐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

    她的内心,还是不由得泛起了恶心与恐惧。

    击杀魔物与杀死人类,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不适感逐渐蔓延全身,胃部开始抽搐。

    如果不是依靠理智强行控制着身体,她或许早就吐了出来。

    为什么,要她看到这恶心不适的一幕。

    为什么维克托老师,要杀死他们?

    但奥瑞丽安并没有去询问这个愚蠢的问题。

    她在皇宫生活了十几年。

    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她见过了太多的勾心斗角。

    这让她明白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别人眼中的乖孩子,如何去做能够讨得别人的欢心。

    她不会愚蠢到去抨击维克托。

    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上来,拿着那些神秘的,被魔法驱动的武器向老师迸射出蓝色的弹丸。

    老师他,不过是在反击罢了。

    奥瑞丽安深切的明白这个道理。

    她没有资格去评价维克托的所作所为。

    ‘可是……’

    她好难受,好想吐。

    奥瑞丽安好像第一次看到维克托这一副模样。

    残忍,无情。

    这样的老师,突然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突然间,她听到了维克托的声音,在一旁,冰冷的响起。

    “效忠,或是。”

    “陪葬。”

    奥瑞丽安有些无法接受的看着那一幕。

    在这之前,那个女护卫,还陪同她一起从王都来到了这里。

    她一直表现出一副冷酷的样子。

    可现在。

    艾尔莎抬着头,颤抖地看着维克托。

    她的内心早已没有任何不甘,敬畏逐渐化作恐惧,将其他的情绪尽数掩埋。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存在。

    四阶法师?不……

    不能以四阶法师来称呼他。

    艾尔莎见过很多的法师。

    哪怕曾经还在当冒险者的阶段,她也曾拥有过一位四阶法师的队友。

    可却没有任何一位法师,能够像维克托这样。

    他就像是暴力与毁灭的代言人。

    他不是法师。

    他是一个披着法师这个职业外套的怪物。

    艾尔莎不断颤抖着身体,之前的勇气,早已用光。

    渐渐的,她低下了头,跪在了地上。

    “……是。”

    当跪在地上的艾尔莎,忠诚的向维克托效忠。

    维克托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重新抬起了头。

    他丝毫不会在意艾尔莎会不会答应他。

    对维克托来说,这只是他为数不多想到的乐趣时间。

    他甚至没有去安抚奥瑞丽安,只是淡漠地看着奥瑞丽安强忍不适的动作。

    虽说她现在的样子,绝对称不上好。

    ‘可是……’

    这是她身为‘永恒魔女’,未来的索尔九世,要必然经历的事情。

    维克托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教学。

    “游戏时间结束了,卡珊娜夫人。”

    维克托重新看向了卡珊娜,看向这位无法接受现实的前任公主。

    “你该清醒了。”

    话音落下,卡珊娜缓缓抬起头来。

    她顶着凌乱的头发,面色惨白,活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可怜人。

    “夫人,愤怒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我们本可以处理得更好。”

    维克托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卡珊娜。

    “可惜,这个结局,是你自己先选择的。”

    维克托站在她的面前,向着一边慢慢移开了身体,似乎是故意为了让卡珊娜看清他身后的那片火海。

    看清那些可怖的,惊恐的尸体残骸。

    卡珊娜瞪大了双目,像是疯掉一般,跪坐在地上,呵呵地笑着:

    “维克托,事到如今,你还要来讽刺我么。”

    “夫人,我只是想让你认清我们之间的差距。”

    维克托用双手提了提风衣的衣领,语气无比平淡。

    “哪怕今天在这里的,是你雷瑟家族全部的兵力,也无济于事。”

    “我的力量不止如此。”

    话音刚落,那些冲天的火海,在这一刻,缓缓停息。

    嫩绿的新芽从中萌发而出,稀疏的绿意蔓延开来,重新覆盖在这片神奇的室内森林中。

    那些尸体残骸恍若化作了肥料,被根须缠绕掩埋,粗壮的枝干拔地而起。

    瞬间,野草变得无比繁茂,绿意好似将刚才的绝望洗劫一空,自然的感觉充斥在周围。

    那些偷偷地在观望的精灵们看到这片突然生长出来的森林,同样无比惊讶。

    惊叹,崇拜……一时间各种情绪从她们的身体中放出。

    浓郁的自然能量铺面而来,卡珊娜抬起头,看着犹如神迹的绿意。

    周围的火焰,似乎在绿意下渐渐消散。

    就好像,这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场战斗。

    维克托淡淡地笑了笑:

    “就算你能战胜我,又怎么样。”

    “我既然能进入这里,就可以随时离开这里。”

    卡珊娜没有回应他。

    因为她知道,维克托说的话,是绝对的事实。

    如果不是维克托故意显露出自己的身影,她根本没有可能去发现维克托的身影。

    一个,能够随时随地出现在她面前的四阶法师。

    这对于雷瑟家族来说,无疑是一个极为严重的潜在威胁。

    卡珊娜的声音有些颤抖:

    “到底是什么,让你对雷瑟家族充满敌意。”

    “夫人。”

    维克托眯起了眼睛,冷漠地看着她。

    “连你都可以为了家人付出一切。”

    “……”

    瞬间,卡珊娜沉默住了。

    只是维克托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

    “我的条件依旧没变。”

    “凑齐我要的东西,我就把你的儿子还给你。”

    维克托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起身旁呆滞住的奥瑞丽安,转过身去。

    “顺便一提,你的护卫不错。”

    “现在,她是我的了。”

    艾尔莎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向着卡珊娜抛去了一个十分愧疚的眼神,低下头,跟在维克托的身后,慢慢离开。

    卡珊娜无力的抬起头,看向维克托的背影。

    突然,她注意到了站在维克托肩膀上的那只乌鸦。

    它慢慢的转过身来,用一只独眼盯着卡珊娜。

    在它的眼中,一道金色的色彩在眼底闪过。

    恍惚之间,她只能看到乌鸦的眼中闪过一道戏谑,好像在嘻嘻的笑着一样。

    就如同……

    一个欺诈者,盗窃了她的全部。

    又要在她的面前,对她肆意的嘲讽。

    下一秒,一道黑风,毫无征兆地吹动起来。

    它的颜色愈加深邃,好似要将维克托一行人彻底淹没,席卷而起。

    卡珊娜愣愣的看着那团黑色的飓风。

    直到它渐渐消失,阳光重新洒落了下来。

    而维克托的身影,却好似伴随着那道黑风。

    消失的无影无踪。

    卡珊娜看着维克托消失的地方,回想到了那乌鸦临走之前眼神中闪动的微光。

    她伸出一只手,试图在空中催动自己的能力。

    然而,没有任何力量,回应了她的呼唤。

    这一刻,卡珊娜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好似是解脱,又好像是失落。

    或许是那刻印在血脉之中的诅咒终于被拔除,她再也不用因这该死的能力而身不由己的参加那些她无比厌恶的战争。

    又或许是这力量的消散,让她怀念起曾经只属于她的荣光。

    恍若一张纠结的大网将她笼罩,让她无处可去。

    卡珊娜低下了头,坐在了地面之上。

    双手抱着腿,无比落寞。

    周围的绿意开始逐渐生长,无数的精灵从四面八方的树林中探出头开,向着卡珊娜这里走来。

    她们将卡珊娜围在了一起,静静的看着她。

    一股哀伤与落寞逐渐缠绕在她们的周围。

    在阳光与绿意的交错下,似乎更进一分。

    ……

    “老师,我……有些难受。”

    在雷瑟家族的门外,奥瑞丽安终于难以忍受自己的情绪,对维克托说了出来。

    她从来不是一个残忍无情的孩子。

    当看到那一幅残忍的画面,看到卡珊娜姑妈的落寞时。

    她的心里,除了不忍,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可奥瑞丽安明白,雷瑟家族与老师之间的仇恨已经无法化解。

    可是……

    “老师,为什么会这样呢。”

    奥瑞丽安低着头,心情落寞。

    “我原本以为,如果我跟着姑妈一起回来,就可以阻止你们之间的矛盾。”

    “到头来,我什么都阻止不了。”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放在了奥瑞丽安的头顶。

    强烈的安心感充斥心中,老师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因为她是你的亲人,所以你会下意识的去袒护她,保护她。”

    维克托目视前方,看着这座即便到了夜间,却也依旧明亮的先进之城。

    即便雷瑟家族出现了伤亡,也没有影响到它的运作。

    身处在周围的灯光之中,好似让他回到了曾经的世界。

    “可是,我也一样。”

    莉雅同样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所以,在力所能及之下。

    维克托不会允许,有人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奥瑞丽安愣愣的抬起头,看向维克托那冷峻的脸庞。

    不知不觉间,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

    话语,突然问了出来。

    “那……您也会,保护我一辈子么?”

    “……”

    不知怎得,风息重新吹了起来。

    好像带着些许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