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从山头背后悄然探出,氤氲迷蒙的日光穿透晨雾,柔和地照射在克莱文纳那古朴且恢弘的宅邸上。

    维克托一手捂着头,摇了摇脑袋,用另一只手臂支撑着身体,从床上缓缓坐起。

    曾在他体内肆虐的灼热已经消散无踪。

    一股浓郁而浑厚的魔力在他体内流淌,连带着肌肉变得更加有力,轮廓相比之前更显健美。

    腹部的曲线也变得更加光滑流畅。

    不仅如此,他还能感受到体内多出了一份特别的感觉——

    精灵的眷顾。

    维克托勉强将轻微的眩晕甩出脑海后,向床边左右环视,

    却发现,熟悉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然而,昨晚那种特殊的感觉至今在他的思绪中异常清晰,

    那不是做梦。

    科科特真的通过那种方式帮助了他,

    但……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如果是上一世,与他经历过诸多事的科科特做出这样的事,维克托完全不会感到意外。

    可这一轮回的科科特,他们才刚刚认识,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多少交集。

    唯一让科科特了解他的,仅是维克托因为内心隐藏的些许不甘而泄露出的那些“故事”。

    他只讲给了科科特听,

    但,故事就应该只是故事。

    这一世的人,没有经历过上一世的事,

    科科特不应该无缘无故地爱上他,

    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那么做了。

    要说这之间没有问题,维克托绝对不会相信,

    他必须找到科科特,好好询问一番。

    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克托刚准备下床,

    可双腿因长时间不行走而感到些许陌生,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走路了。

    平时的维克托从不忽视锻炼,

    因为他深知自己需要力量,需要一个能够挑战灾厄的强健体魄。

    虽然他的体格无法达到奥伯利那般恐怖的程度,

    但相比于一般的战士而言,他们的身体素质未必能够比得过维克托一个法师。

    然而,由于古勒顿造成的烧伤,过去一年他只能平静地躺在床上,外出时甚至都需人推轮椅。

    腿部肌肉长时间未被使用,已从最初的强韧变得衰弱,走路都需重新适应。

    维克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站稳身体,扶着墙壁勉强走了几步,

    反复练习,才渐渐找回了站立与行动的感觉。

    可就在他直直站起的那一刻,

    维克托,微微一怔。

    他回想起上次与火之灾厄的激烈战斗。

    那场在火山底部、浑身被炽热包裹的危险战斗。

    维克托确实取得了胜利。

    不论结果如何,他的确战胜了火之灾厄。

    然而,按照他经历的第二周目时间来算,他至少已有三十年未曾遭遇火之灾厄,

    即使是经常锻炼的身体,躺在床上一整年也需要时间来重新适应。

    那他在三十年后再次对抗火之灾厄时,

    为何还能毫无困难,轻易地压制那头凶猛的灾兽?

    十年的代练经验,真的能让这肌肉的记忆保持如此长久吗?

    维克托再次深吸一口气,一手扶墙,一手捂着头,脑海中感受到的重压和迷惑让他几乎窒息,

    他总觉得答案近在咫尺,却似乎触手不可及。

    不再多想,他从衣架上拿起一件新的风衣穿在身上,

    手指轻捏,魔力随之而动,

    熟练地施展了净身魔法后,便直接推门而出。

    维克托一推开门,透过窗户的朦胧日光和轻轻飘动的尘埃让他一时间目眩神迷,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的变化后,他定睛一看,正巧见到走廊里许多佣人正在打扫卫生。

    而这些佣人在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时回头,见到维克托,便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们呆若木鸡,工具甚至从手中滑落到地上,都忘记重新捡起来

    每一位佣人都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维克托,嘴巴张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维克托没有理会这些佣人的震惊,

    他转身向楼下走去,直奔房门外。

    他知道,在他受伤的这段时间里,科科特一直在那熟悉的花园中休息,

    说不定,他能直接在那里找到她。

    可当他经历一系列震惊诧异的注视,抵达花园之后,

    却发现这座辽阔的花园里空无一人。

    周围,那些巨大而繁茂的花朵和蔓延四处的藤蔓都是科科特精心养护的,

    它们一眼便显露出其独特性。

    可现在,这些植物竟开始略显泛黄,显出一些枯萎的迹象,

    花瓣干瘪,触手可碎,藤蔓缩水纠结,犹如缠绕过的粗麻绳。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疑惑惊诧的声音。

    “哥?”

    维克托听到后,转过头去,

    便看到了站在他身后,明显怔住的莉雅。

    她的眼神颤抖,似乎想伸手触碰维克托,却又强行忍耐住了冲动,

    嘴唇微张,双唇颤抖,脸上露出震惊而又欢喜的表情,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我刚才听佣人们说,她们看到你了。”

    “亚德议员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治好了你。”

    真的,太好了。

    莉雅的目光当中满是庆幸与欣喜,好像眼中持续了整整一年的担忧终于褪去了阴霾,重见光明,

    正如今日清晨,轻幻的日光一样。

    即便如此,她仍然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莉雅很想上前拥抱维克托,但她还是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面对维克托,她还感到一丝迷茫,不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现实。

    “我……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饿了。”

    “我这就去叫人准备食物……对,准备食物。”

    说完,莉雅转身,强忍着情绪准备快步离开。

    然而,在她刚要走远时,维克托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

    “莉雅。”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一句话,像是细小的石子冲击在了摇摇欲坠的石壁之上,隐藏在坚韧之后的泪水决堤倾泻,

    莉雅再也忍不住了情绪的爆发,眼泪猛地夺眶涌出,

    几乎再无迟疑,她立刻转过身来,扑进维克托的怀里。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你知道,我有多怕你离开吗?

    我每晚都难以入睡,生怕第二天睁开眼睛就看不到你还活着,你知道吗?

    凭什么你说解脱就解脱,凭什么那么简单就要离我们而去,

    凭什么?

    但纵使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到头来,只能被难以隐忍的泪水代替,喉咙中汇聚成最后的呼唤:

    “哥。”

    “求你,别走。”

    ……

    维克托的伤治好了。

    这消息仿佛一颗炸弹,在王都这静潭中炸响,

    不过几小时,整个王都的上上下下都传开了这一消息,无数贵族更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一情况。

    那一天,无论是熟悉还是不熟悉的家族纷纷涌向通往克莱文纳宅邸的道路,齐聚于克莱文纳家族的大门前。

    他们手中执着各种贵重而华丽的礼物,态度热情登门拜访。

    巨大的庄园几乎快装不下这些贵族,似乎每个人都希望亲眼见到仍旧健在的维克托。

    哪怕是前几天公爵女儿的十八岁成人礼,都没有如此盛况。

    整个克莱文纳家族的庄园热闹非凡,贵族之间几乎摩肩接踵,庄园内的声音也是嘈杂无比,

    甚至,连年迈的老皇帝也亲自前来,让整个帝国的贵族们一时无言沉默。

    这位一年未见的老皇帝,是被轮椅推来的。

    他没有携带任何护卫,也没有准备马车,只是由他的女儿推着轮椅,从皇宫一路推到这里。

    没有人知道这位年迈的皇帝的真正用意,

    但看着这位已经迟暮,似乎再也用不出以前那样力量的皇帝再次出现。

    无数贵族们纷纷在庄园里让出了一条道路,沉默不语,

    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惋惜与尊敬,注视着这位年老的皇帝。

    奥伯利同样对维克托的康复表示了慰问,

    然后,他发表了一句足以震动整个帝国贵族圈的声明。

    “我希望奥瑞丽安成为下一任皇帝,维克托。”

    “你,能否支持她?”

    这一刻,在场的无数贵族都感觉到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脚下的大地也在震动。

    不少人在听到奥伯利这个决定之后,面如死灰,神情呆滞,毫无活力。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位即将退位的老皇帝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选择将皇位传给他最年幼的女儿。

    而且,这还不是在皇宫,这是在维克托的家里!

    您老就这么水灵灵的宣布了!?

    一任女帝,这在卡伦西亚帝国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

    这一决定自然引起了整个贵族圈的广泛不满,

    不管这里是否是维克托的庄园宅邸,

    他们几乎都将这里视为皇宫,纷纷大声反对:

    “陛下,不可啊!”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怎能鲁莽判决!”

    “陛下此举,岂不是会让皇子寒心,岂不是会让众臣寒心吗!”

    然而,大臣们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但奥伯利似乎完全没有认真听一点。

    他仍然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注视着维克托,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维克托沉默许久,随后看着站在奥伯利身后,显得有些怯懦的小公主,

    她似乎被那些贵族的反对声吓到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将手放在胸前,对奥伯利微微鞠躬。

    同时,一道绚丽的苍蓝光环突然在维克托身后展开,如同缠绕的水流般灿烂,

    魔力四溢,散发出浑厚且锐利的气息,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贵族都惊呆了,

    无论他们是不是法师,都足以感到深深的震撼。

    五阶法师。

    他不仅伤势好了,就连实力也恢复了!?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意识到了,

    那位世界第一的天才法师维克托,

    他回来了。

    ……

    “我会全力辅佐奥瑞丽安殿下。”

    “直至此次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