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翘翘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端起炉上的瓦罐,将煎好的药汁从罐中倒入瓷碗,随着她的动作,浓浓的药味儿飘在小院中。

    倒好之后,她放下罐子,起身,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薄薄香汗。

    那儿的粉便被抹掉了一块,取而代之的是白皙娇嫩的肌肤。

    “药已经煎好了,不知相公那边什么时候能好?”她抿了下唇,视线投向厢房的方向,有心想去看看,又怕打扰到陈子均,最后,还是决定就在院中等待。

    突地,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响起。

    胡翘翘一愣,循声望去,

    不知何时,墙头上站着了一只大公鸡。

    体积硕大,翠羽红冠,煞是威风。

    胡翘翘看着它,眼睛便亮了一亮:“这谁家的鸡呀,好漂亮的羽毛!对了,家里的鸡毛掸子都快秃了,要不……”

    她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手拎起裙摆,蹑手蹑脚朝公鸡走近,巧笑嫣然,“小鸡鸡,将你的毛借我用一些,好么?”

    那公鸡似乎看出她不怀好意,鸡眼圆睁,咯咯叫着,骂得很脏。

    “别小气嘛,你有那么多毛,拔了还会再长,给我一些怎么了?”

    她刚伸出手,那只公鸡就扑过来啄她。

    胡翘翘没来得及收回手,手背被狠狠啄了一下。

    “坏鸡,弄疼我了!”她扭头看了一圈,见四周无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龇牙道,“哼,吃了你!”

    话音落下,一对小巧狐耳便从头顶冒出,俏脸上也隐约浮现出了一张狰狞的狐狸脸孔,公鸡被吓得咯咯大叫,拍着翅膀跑了。

    胡翘翘正乐不可支,身后,突然有人爆发出了一声恐怖至极的惊呼。

    “有妖、有妖怪!”

    胡翘翘吓了一跳,连忙将耳朵尾巴收起,扭头望去。

    只见半掩的大门外,一个身穿锦衣的身影正一边惊呼着“有妖怪,狐狸妖怪!”,一边跌跌撞撞屁滚尿流而去。

    胡翘翘的眼睛一下瞪大,心往下沉。

    完啦,她被人看到狐妖模样了!

    怎么办,相公知道以后,肯定又要训她半天了……

    等等,相公训她还好说,大不了她撒个娇,再掉几滴眼泪,就能哄好他了。

    但如果被人知道了她是狐妖,然后,硬逼着她和相公分开,或是也把她镇压在什么塔什么山下,让她永远不能再见到相公,那该如何是好?!

    胡翘翘手足无措,想着要不干脆冲出去一口将那人咬死,但又担心相公会更生气或是惊动更多的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厢房中,陈子均手捻银针,微微皱眉。

    他虽在房中,神念却一直留意着外面,早已发现了方才那锦衣男子鬼鬼祟祟的行踪。

    他不知对方有何目的,便没贸然采取行动。

    可任凭他如何神机妙算,也料不到娘子会和公鸡斗气,突然显出妖形,又恰好被对方看在了眼里……

    啧,真是个小麻烦精……

    陈子均心中无奈,神念一动,一股奇异的无形力量便透过厢房,快速奔向了那正仓皇逃窜的锦衣男子……

    顾行天也听到外面喊着什么“有妖怪”,心中升起好奇,却因为扶着父亲,没法抽身。

    陈子均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淡声道,“好了。”

    顾行天的好奇立马消散,正要询问情况,突然怀中昏睡的男人一阵剧烈颤抖,紧接着,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似乎连心肝脾肺肾都要咳出来一般!

    陈子均立即起身,闪开。

    下一秒,男人的嘴里喷出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喷得满床都是!

    陈子均若非及时躲开,估计也会被波及。

    “公子,我爹他怎么了……”顾行天黑瘦冷静的脸上,闪出一抹慌乱。

    “这是他肺中的血块,”陈子均淡然说,“咳了出来,方能痊愈。”

    顾行天正将信将疑,却听到父亲停下咳嗽,睁开眼,悠悠一声长叹,“哎,这次咳得好畅快啊!都快堵死我了!”

    霎时间,一股热流,涌入顾行天的眼眶。

    ……

    另一边。

    市集依旧热闹,人来人往。

    此刻,人群中的一道身影,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张还带着少许稚气的娃娃脸,双眸神采飞扬,衣着极为精致考究,走在这边陲小镇的市集中,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他似乎对什么都有兴趣,左看看,右逛逛,没多久,手中已经拎了一大堆风车啊糖人啊点心啊之类的小玩意儿。

    还有个年轻男人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后,苦着脸道,“小师叔,我们是来抓蛇妖的,不是来逛市集的……”

    “急什么,那只千年蛇妖都搞定了,区区一只七百年的小蛇妖,更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少年挑眉一笑,“我还是第一次来凡人的市集呢,多逛会儿。咦,那边好像有耍猴儿的,走,一起去看看。”

    “……”

    前方的巷子里,忽然传出惊呼。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两名随从抱着那锦衣男子,慌张呼唤。

    锦衣男子一双小眼睛白多黑少,口吐白沫,“妖怪……狐狸妖怪……”

    “有狐妖?!”少年一愣,快步上前,清声问道,“在哪?”

    锦衣男子却只是痴痴呆呆地重复,“妖怪……狐狸妖怪……”

    年轻男人跟上,扫了一眼,“小师叔,这人像是吓傻了。”

    少年眯了眯眸子,视线投向巷子,“这里面……似乎确有极弱的妖气。”

    ……

    “记得将煎好的药喂你父亲喝下,每日一副,早中晚各一碗。”陈子均又写了一张药方,递将过去,“等三副药吃完后,换成这个方子,再用一周,便可彻底痊愈。”

    “多谢公子,”顾行天小心翼翼地收起药方,又恭恭敬敬地将狐皮捧过来,“这是您要的狐皮。”

    陈子均将狐皮卷起,与其它东西一同拎在手中,又随口问道,“这块狐皮你是如何得到的?”

    顾行天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陈子均知道经过后,点点头,对胡翘翘道,“走吧。”

    门外的少年刚过来,便听到“走吧”两字,他目光一凝,猛地伸手推门,大喝道,“妖怪,哪里逃!”

    “啊!”胡翘翘吓了一跳,耳朵尾巴险些又冒了出来。

    陈子均立马伸手,将她拽到身后护住,侧首低声道,“娘子别怕,有我在。”